第34章
应开澜抬手开了灯,她对昨晚自己用过晚餐立刻就睡的行为有着巨大的负罪感,换过衣服后去了酒店的健身房走跑步机,接近中午时准时前往围场。
这一次她同时受阿布扎比旅游局的邀请,昨夜因病缺席欢迎晚宴之后今天必须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进行社交。
第三练习赛的引擎轰鸣声对应开澜而言几乎只起到了一个bgm的作用,除了已经见过多次的自由媒体集团外,今天她最主要是的是与阿布扎比主权基金会的负责人会面。
新能源推广、智能系统布局,虽然她目前仅负责油车线,但自应开澜成为赞助商以来每一次社交几乎都是在为总部的新能源品牌牵头。
下午茶时间,宾主尽欢。
应开澜再次功成身退,留下超音溯的负责人与其相谈,自己带着夏其等人前往俱乐部观赛。
——恰好排位赛开启,q1顺利进行。
应开澜第一次在巴伐利亚的paddockclub见到亚洲面孔,是一位头发全白,皮肤和眼神光却都很年轻的老太太。
最开始她以为是隔壁车队的本田供应商邀请过来的客户,直到对方隔着一定的距离朝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应开澜逐渐走近了,身边的夏其在提醒她:
“今天路德维希也来了。”
就坐在那位亚洲老太太的身边。
她于是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拥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的克莱恩家族,旁边这位应该就是兄弟二人的奶奶。
她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路德维希亦站起身,用中文为她介绍:
“这是theo和我的奶奶,她姓闻。”
“这是来自中国通和的应总,应开澜。”
应开澜尚未开口,闻奶奶却主动道:
“我五月的时候在车展见过开澜,给别人的高跟鞋贴创可贴,给自己的高跟鞋贴图钉,所以印象很深。”
应开澜一怔,想起当时骆姝说的那位力压巡飞和主办方的老太太。
她没有料到闻奶奶还看到了自己给巡飞的模特贴创可贴的事,更没有料到竟会这么巧,对方居然就是克莱恩的奶奶。
她真心实意地露出一个笑容。
路德维希没有听懂,正欲开口,闻丽霖朝应开澜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开澜和我们坐一起吧,这里的视野很好。”
她压低了声音,又补充:
“而且这里空气清新,可以离那些又香又臭的外国人远远的。”
应开澜被她的直白惊到,却看见站在一旁的路德维希很镇定,像是对这类发言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车展的事,她对闻奶奶有着天然好感,加上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确实会心热,没有任何拒绝邀请的道理。
此刻比赛进入q2,巴伐利亚双车晋级。
兰切斯特已经做出最快圈暂列榜首,克莱恩的首个飞驰圈却因为四轮出白线而被取消了单圈成绩。
路德维希抱胸俯视正好回到维修区的这台赛车,面色不虞:
“很低级的错误,theo明知道自己第一次跑这条赛道,驾驶方式却一点也不谨慎。”
很符合应开澜对路德维希的刻板印象。
“你都说了他是第一次了。”相比之下闻丽霖淡定许多:
“看他后面会不会修正自己的错误,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的,不需要我们说什么,theo自己会先崩溃。”
找到出站窗口之后,克莱恩驾驶赛车重回赛道。一圈暖胎结束,他开启飞驰。
十分干净漂亮的一圈,完美解决了方才转向不足的失误,线路找不出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他刷新了全场最好成绩,一跃来到排名第一,拉开兰切斯特足足0.4秒。
双车顺利晋级至q3。
——0.4,看似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差距,但在f1这样计时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赛事中,同一支车队的二号车手拉开一号车手这么多,已经是很恐怖的存在了。
按照这个势头,不会最后拿下总冠军奖杯的会是克莱恩吧。
一方面应开澜作为兰切斯特的五年忠实车迷,哪怕自看台事件后感情减淡,但也无法立刻完全割舍,不免会为他感到遗憾。
另一方面她又深知这对车队而言这其实是好事。
在赛道上打磨多年终于拿下总冠军,和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打破所有记录,在职业生涯第一年拿下总冠军,二者的含金量是不一样的。
带给通和的商业价值也是不一样的。
她的内心在激烈挣扎。
闻丽霖拂掌微笑:
“看吧,theo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善于改正,善于自省。”
应开澜听出来了,闻奶奶是比路德维希更擅长维护克莱恩的存在。
幸福的臭小子。
终于,q3开始计时,决定最后一场比赛前排发车顺序的关键之战开启。
巴伐利亚方面,兰切斯特和克莱恩各自做了一次飞驰圈,但离最好成绩仍有一段距离,仍然需要继续刷新。
离比赛结束还有不到两分钟时,兰切斯特已经来到全场第一,克莱恩被留在维修区,还没有做出新成绩,暂列第四。
车队安排二人在最后时刻回到场上。
——问题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尚未驶出维修区的兰切斯特不知因何原因忽然静止,横成于道路中央迟迟未动,连带着紧随在他身后的克莱恩只能被迫一同停车等待释放。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显示屏上的转播中是巴伐利亚工程师眉头紧锁的表情。
是赛车出现什么问题了么。
应开澜要昏厥了,车队为什么会这么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到兰切斯特终于开始前行进入赛道时,距离比赛结束已经不到一分钟。
已经没有时间再做出新的成绩,排位赛以这样荒诞的方式结束。
最终兰切斯特第二,克莱恩第七。
发车位至关重要,克莱恩在这样的位置发车,可以说是提前退出了总冠军的争夺战。
至于兰切斯特和那辆迈凯轮,谁能拿到这场比赛的分站冠军,谁就自然而然成为总冠军。
她几乎不敢去看闻奶奶的表情。
还是对方先轻轻地哈了一声,只是语气有些遗憾:
“倒霉的theo,不管什么时候都缺一点运气。”
应开澜站起身,说自己有进出维修区的权限:
“我下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她最先找到兰切斯特的比赛工程师,问是车哪里出了问题。
对方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直到应开澜面色愈发难看,他才终于说:
“车没有任何问题,是兰切斯特的饮水吸管有点小故障。”
“什么?”应开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他疯了?就因为这样的理由他直接把车停在了维修区?”
工程师正欲再说些什么,她听到自己身后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兰切斯特是一台抽水马桶?一分钟不冲水他就要暴毙身亡吗。”
工程师面色怪异:
“claer,你先冷静下来。”
应开澜转头,看到了整张脸都湿透的年轻男人,赛车服领口被解开,露出了里面同色的防火服。
那双眼睛里的蓝似乎比往日更深。
“我很冷静啊。”克莱恩挤出一个笑容,转头望向她:“kyla,你觉得呢?”
是的,他没有流泪,没有大吵大闹。
这是和蒙特利尔站相比,他的进步。
甚至在他平静说出的这句刻薄言语,应开澜都觉得真是太痛快了。
很显然兰切斯特就是故意停车阻挡队友做最快圈,比起战胜其他对手,他更渴望将克莱恩踩在脚下。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兰切斯特就是在这时候结束了赛后采访回到维修区的。
相比之下他此刻意气风发,面带笑容,与车队其他工作人员击掌相庆,一直走到应开澜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嗨kyla,迈凯轮确实有些棘手,但我想我还有机会——”
“哦,claer,你也在这里。”他像是才看到克莱恩的存在,于是像是鼓励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了那句韦伯的经典名言:
“nobadforanumbertwodriver...”
(这个成绩对二号车手来说还不错。)
“令你回想起了在leon手下讨生活的时期吗?”
他被打断。
兰切斯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因为他发现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克莱恩,而是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那个中国女赞助商。
其实在应开澜心里,此刻无异于信仰崩塌。
今天兰切斯特的恶劣程度远超上次试图带她去看台时的迷惑发言,身为运动员却无竞技精神,这对她而言是不可被原谅的错误。
但她不是独自黯然神伤的那类人。
任何人都有脱粉回踩的资格,更何况她花了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