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一个女人是需要滋养,需要快乐,需要感情的。没有谁年纪轻轻的,对着丈夫真只有纯粹侍奉之意的。
有些事你以为你能忍,但未必真受得住,因为人性本就如此。
可揽镜自照,她似又清醒过来。
对着镜子,她伸出手,一寸寸的摸上自己脸颊。
那是一张平庸的年轻女娘面孔,谈不上丑,却也挑不出优点。
她想着自己哪怕日日用珍珠末敷脸,皮肤也总不够白,不似赵昭那般天生肌肤如雪,水润跟剥了壳荔枝一般。
她对着镜子嗤笑,嘲讽自己。
王蔷,你在痴心妄想什么?看看自己这副丑样子。
而今,那些痴心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王蔷回过神,虽已入夏,这临江王府之中既无临江王,也无什么绿意春色。
她喂了自己冰,将冰块儿嚼得咯咯作响。
这时节,赵昭亦意气风发,这般入了宫。
她这次归来,知晓难免会有无聊人嚼舌根,可赵昭却不在乎。
这次回来,可谓物是人非。曾经的王良娣已枯槁度日,宛如半个活死人。当初的窦昭君也已许婚嫁人,开始低调行事。
独独赵昭,一如从前风流,美色无双。
赵昭是个极爱美的人,有时她甚至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就如今日,再入夏宫时,她也略微服食了些砒、霜。
虽是毒物,可却是能活血行气,服下之后会生得更好看。
故赵昭愈发显得气血充盈,姣好动人。
王蔷一遍遍嚼着过去时,赵昭已将她抛诸脑后。
而今赵昭想得却是薛凝,因为而今是薛凝风头无双,
她只跟最好的比,亦只跟最厉害的人争。
她谈不上痴恋裴无忌,但别人说她争不过薛凝,赵昭便十分生气。
更何况而今裴无忌身份水涨船高,裴后似也乐见其成,少不得引来裴后对薛凝的恩宠。
而今陛下借裴后之手,正要重用女娘,如此岂不是使得这薛娘子抢得先机?
如此心心念念,赵昭已被引至裴后跟前。
赵昭亦跪伏于地,嗓音婉转动人:“臣女拜皇后娘娘千岁。”
马车上,薛凝跟裴无忌讨论完太子感情纠葛,那接下来的话题便有些敏感。
薛凝想了想,还是禁不住说一说:“还有彼时太子虽被废,但旁人亦瞧得住,陛下心里其实颇为眷念,未尝没有情分。”
她说道:“也就是说,那时太子不死,未必没有复位可能。”
毕竟那时虽说太子阴暗暗卫,但实则不过是太子所蓄侍卫数目逾越,超过太子应有的规格。
除此之外,太子并无大过。
况且彼时太子虽被废为临江王,却性子和顺,并无怨怼之言。
期间太子病体缠绵,明德帝还颇为关心,甚至宫中赐药。
太子一死,最大得益之人应当是裴后以及整个裴氏。
如此推断,本属常情,亦难怪这些年时有议论,溧阳公主亦抓住此处不放欲借此事发难。
第168章 所谓心猿意马
裴无忌倒是明白薛凝心思。
薛凝不说,别人也会这样想,溧阳公主谋反时也会扭住不放。
这个问题很敏感。
若不是自己人,裴无忌不会细说,但而今他跟薛凝已经渐渐亲近。
他说道:“姑母行事果决,有些事,未必不会做。但她纵然能做、会做,也不一定便是她做的。”
“我认定太子之死非她所为,否则,也不会安排我去查。”
薛凝似懂非懂,有些明白,又未全然想透。
裴无忌:“若是她所为,所她想要掩饰此事,便不会让我沾染此事,更不会让我去查。她会寻一些善于讲故事之人,去掩饰这桩事。她知晓我不善掩饰,也不乐意做这些事。”
薛凝仔细听着,裴少君所言也有些道理。但这样听着,也显古怪。裴无忌为人颇为能干,但总十分笃信感情以及直觉。
他将感情看得极重。
不过话又说回来,裴后确实也极了解她侄儿。如若此事真有什么猫腻,裴无忌确实并
不是合适人选。
裴无忌:“所以我说什么你不必在意,只按自己心思查便是。”
薛凝心思纷乱,也不觉轻轻的点点头。
除开皇后,便是一些与裴后不和之人,譬如溧阳公主等,也颇有杀人动机。
这些人虽打太子旗号,却算不得太子党。溧阳公主自然并非真心想要太子起复,只不过是想将裴后一脉拉下来。
杀太子而嫁祸裴后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当初若真是刻意栽害,也该早做出证据出来。如此一来,看着似也不像。
又或者太子之死跟这些朝堂之争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些感情纠葛?
这又白月光又替身的,情之一字最易生出杀机。
这时马车暂时停了停,有人便将匣送上,太子一案卷宗也被送上来。
薛凝接过翻阅,看得十分仔细。
她在法华寺听了许多八卦,不过那些流言蜚语大抵是挑刺激的男女之事来讲一讲。至于太子一案的细节,却并无详实可靠的消息来源。
据档案记载,太子被废后,精神状态并不怎么好。又因他精神状态糟糕,乃至于又影响了身体状态。
陛下虽赐府邸,宫里也时有恩赏,却似并无再立太子之心。
那年余间,太子一直头疼昏沉,眼前发黑,甚至太阳也少晒。
有亲太子部曲求见,萧圭也总提不起精神来,说几句话就乏力倦怠。
萧圭虽爱慕赵昭,又因爱慕赵昭缘故娶了王蔷,不过也算不得是多么好色的人。他身边的姬妾没几个,并未广纳美人儿。
那一年间,萧圭身子渐沉,身子也是时好时坏。
这期间,一直是从王良娣变为王孺人的王蔷在照拂。王蔷其貌不扬,性子亦木讷无趣。不过因为如此,这王孺人倒是颇为迷恋萧圭,照顾起临江王时也是无微不至,勤勤恳恳。
旁人也称赞王孺人的贤。
萧圭见旧时部下时,还会夸赞王孺人几句,说王蔷待他十分真心。
据说萧圭还有意将王蔷扶正。
可能患难见真情,两人凑一处,倒品出些真情。
王蔷善调香,时常焚香替萧圭减轻痛楚。
期间明德帝还给儿子赐了几个美貌年轻宫娥,以此打发时间。不过那时萧圭身子骨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难消美人恩,也将几个宫娥打发出府嫁了人。
那时王蔷虽未扶正,萧圭却让王孺人管着王府上下。
这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王孺人一人做主了。
这福与祸,似也难以说清楚。
然后就是那年三月,萧圭忽而病重。他身体渐沉,不能下床,需轮椅出行。明德帝甚为关心,曾差太医出诊。
这其中也有宫中太医出诊记录。
这三月开的方子里有几味重药,大约是萧圭病势沉重,不得不为缘故。
到了五月,按照太医院记录,萧圭已目不能视,时有呓语。
根据留档药方,那时给萧圭开的汤药已是温补为主了。
意思是萧圭已病入膏肓,吃些药不过应个景,主要是个安慰剂作用,吃不吃已经不要紧了。
六月末,萧圭清醒了些,他六月开始已经只能进流食,月末醒来却是喊饿,忽想吃野鸡汤和炙鹿肉。
这两样皆是萧圭爱食之物。
这便是回光返照。
待萧圭用过餐食之后,又胃胀欲呕,吐了几口血,过一会儿便咽了气。
其实单看档案,也许萧圭并不是害死,而是当真生病而死。
明德帝也是身子不好,所以才会让裴后加以帮衬,乃至于使得裴后手中权柄极大。
单说萧圭,是英年病逝,但若从家族遗传,以及生病记录来看,其中并无可疑。
只不过因为涉及许多利益,旁人并不肯接受这个解释,衍生了许多阴谋论。
薛凝甩甩头,让自己不要先入为主,继续看前太子之死破绽。
萧圭死后,宫里亦有人替萧圭收拾身子。
人死之后,括约肌松开,会有不能控制排泄举动。自有人给萧圭擦身、换衣,当然也顺道检查。
到底是明德帝长子,陛下也不能让儿子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萧圭也算是简单验过尸。
他死时,身上并无伤痕,既无刀剑之伤,亦无红淤掐痕。
若不是外伤,那便是中毒。彼时宫人曾以三根银针分别刺入太子咽喉、胃部、肠道,银针刺入却并无变色。
不过古人验毒方法很少,也不够科学。似银针验毒,也无非是验证类似砒、霜,鹤顶红等毒,因其中硫化物未剔除干净缘故,会使银针变黑。
但无论如何,明德帝当初也并不觉得萧圭之死有何问题。
薛凝这样看卷宗时,裴无忌也认真看着她。
那些卷宗裴无忌早就看熟了,故他亦颇有闲心,能细细的看薛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