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他画的是薛凝,画中少女笑语嫣然,俏丽可亲,怀中还抱着一只乌毛雪爪的狸奴。
裴无忌眼神忍不住温柔起来,眼中炽热之意却更浓了!
他第一次那样喜欢一个女娘,爱情的滋味虽带淡淡微苦,可也更为诱人。
裴无忌从来没有过这样浓烈情愫。
他发热似想,自己此生此世,只会生出一次这样情愫。他只知晓自己喜欢薛凝,是非常喜欢的喜欢。
布帛上墨迹未干,裴无忌却比出手指,隔空描摹少女眉眼。
似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绝不会被薛凝区区两次拒绝所打倒。他跟薛凝开始并不美好,一开始有着误会、矛盾、嫌隙,所以现在爱情有些曲折也十分正常。而裴无忌又是个心性坚毅且百折不饶之人。
他当然不会这样便放弃。
鸽子咕咕叫着,争相啄食越止撒的鸽食。
越止来北地郡也没几日,不过也不妨碍他置一处小院,方便他养鸽子躺平。
卫所自有下属打理,还未正式启用,越止也不会整日去盯着。
阿令这个仆人跟随越止来到北地郡,这仆人眼里有活儿,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整得一尘不染。
越止带来的两笼鸽子也安了家,咕咕叫得欢脱。
才来北地郡,却不代表越止没有人脉。
就好似现在,便有贵客来
访。
来客摘下斗篷,露出一张苍白面容,赫然正是长孙昭!
虽是青天白日,越止也颇有仪式感掩下门窗。
长孙昭如惊弓之鸟,面颊之上流淌了几分惶急。若长孙昭此刻容貌神色被薛凝窥见,薛凝必然会大吃一惊。
倒不是长孙昭私底下撕破温文尔雅的假面,露出什么恶狠狠的神色,而是因为此刻长孙昭神色十分的慌恐。
就好似阴渠里见不得阳光的生物,被人硬生生的扯至阳光之下,免不得瑟瑟发抖。
长孙昭并没有半分翩翩佳公子风度,因他神色间惊惶,使他本来俊雅五官也失色不少。
他张口对越止说道:“我已一字一句,照着你嘱咐,和薛凝那样说?薛凝她会不会怀疑?会不会怀疑?!她那般可怕性情,未必能放过我。你偏要我盯着她瞧,你让我一直看着她!”
说到此处,长孙昭大口喘气,好似呼吸不过来。
他确实因焦虑容色失常。
那些爱慕长孙昭的女娘若看到如今这一幕,必然是会十分失望。一个人男子最可怕的不是坏,而是废,是怯!
越止听了心里十分不痛快,薛凝生得那样好看,长孙昭说得却好似委屈他一样。这位薛娘子样子好,性子好,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这料想也未跟长孙昭说过重话,却将这位长孙公子吓成这样子。
阿凝怎么说也是个女娘,又不是只老虎。
说是胆小如鼠,也不冤枉了。
越止心里十分瞧不上,不过嗓音却很是和煦,好似哄小孩子:“不用怕,正因为你心思坦荡,所以才会毫不避忌。容兰死前跟你来往,你说跟容兰两情相悦,谁也不会信。谁都知晓,容兰还惦记着裴家二公子。”
越止这样说时,长孙昭面颊蓦然浮起几分恨色!
长孙昭:“我已照你之意,使她窥见我手臂上烙印,她也应当知晓轻重。说是郡君,不过是个孤女,还不是皇后娘娘提拔上来。裴后,她,她心里是挂念我的!”
越止嗯了一声,赞同附和:“她自然看到了,自然也清楚的。原本薛娘子不清楚,可我不是凑上去,跟她说了这桩辛密。于是她不清楚也清楚了,知晓你不能得罪,动也动不得。”
长孙昭半合眼,轻轻说道:“裴后得宠,可裴家人也不过是利用她,不让她与我相认,无非是能让裴氏占尽一个女人的便宜。可皇后性子硬,又岂会让裴氏占尽便宜。她总会顾着我,顾着我的!”
越止特别能提供情绪价值,柔声附和:“那是自然!”
长孙昭:“旁人都疑裴家兄弟,独独她查景婉,查薇娘,那就是疑我。她为什么疑我?她还要查出些什么。”
越止奉上热茶,冉冉一笑:“但你偏怕她疑,若不然,也不会求至我跟前,盼我能为你出谋划策。我可是为你写了好剧本,费了好些心思。为了你,我甚至还利用了我跟薛娘子的私人关系!”
越止一副自己牺牲真的好大样子。
长孙昭显然是个自私鬼,他显然也看不到越止牺牲,当然也不在乎越止牺牲,只说道:“你让我说的那些言语,当真有用?”
越止只回答当然!他还颇为委屈,做出一副你瞧不起谁的样子。
第128章 真情真意越郎君
剧本儿是越止精心炮制,当然使得越止很费了些心思。
既是私人定制,越止当然是针对薛凝施为。
他琢磨了薛凝的性子,盘算了薛凝的喜好,估摸着怎样言语才能更使薛凝喜欢。
薛娘子爱什么儿郎不知道,但喜好却很明显,她喜欢老实人。
譬如沈偃,又譬如身边那婢子云蔻,因为老老实实的,就很让薛凝喜欢。沈偃跟刘婠剧本儿也让越止裁了一截拿来用。如此移花接木,用在长孙昭跟容兰关系上,说长孙昭跟容兰来往,是为顾忌容兰自尊心,盼容兰养好自尊再前行。
可惜长孙昭毫无品味,如牛嚼牡丹,并不知晓越止这些言语奇妙之处。
越止也是好性儿。
长孙昭言语里颇有怀疑,他亦不免解释。
“一个人招惹些怀疑,与其费心洗白,不如诿过他人,推一个嫌疑更大的人出来,也便能分散查案之人注意力。这猎人再如何精明,如若眼前线索太多,反倒会被干扰。”
“一个人犯了事,杀了人,与其湮没线索,不若多多留些线索,将一潭水就此搅浑。薛娘子很聪明,你若说得太明白,不免显出痕迹。但你若只是淡淡提一提,好似漫不经心那样提一提。哪怕是细枝末节,她也会留心得到,加以联想。”
越止又沾沾自喜:“可她虽聪明,到底没我聪明,总是差些的。”
长孙昭慢慢的绞紧了手指,说道:“只盼会如此。”
越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她自然会如此!她知晓你的身世,知晓去年春日,本来该你成为玄隐署署长。如此一来,便有了动机。还有裴无忌知晓你身世,可待你总是淡淡,说明他并没有将你当亲人看待。他倒是喜怒形于色,分明就是不待见你。”
“只要这么淡淡说几句,薛娘子自然知晓你的委屈。”
长孙昭不忿:“不过是皇后提拔做棋子的一个六珠女官,还能真将裴无忌如何?”
越止心想你不懂,这就是我的私人乐趣之所在了。
他微微一笑,口里说道:“但总比让她继续咬着你不放强。薛娘子猜疑裴无忌,裴无忌是不痛不痒。但总比她帮着裴无忌查你,使得裴无忌寻着借口处置你要强。”
长孙昭心里隐隐升起失落之情,他确也知晓区区一个薛娘奈何不了裴无忌,但越止真这样说,长孙昭心下亦不由得升恼。
“本就是裴无忌要杀我!”
他尖利言语,一缕冰冷恐惧涌上来,于是那尖利言语转而也化作喃喃自语:“是裴无忌要杀我呀!”
长孙昭已经换过了衣衫,换下那沉沉叠叠沾染了尿骚味的华贵脏衣,更令人将这沾染了尿骚味衣衫烧掉,一件不留。
可现在,长孙昭膀胱又开始发胀,又仿佛因恐惧而失禁。
从小到大,长孙昭实在享受了太多的宠爱。长孙安名义上是他父亲,实际上根本不敢得罪这个儿子,对长孙昭十分依顺。
这样锦衣玉食养出个娇贵废物。
在此之前,长孙昭根本未曾受过挫折。
“那一天,是裴无忌抬脚将我踩至足底,无论我咒骂还是哀求,他亦是狠狠一剑刺下去。他要杀了我呀!他真要杀了我!如我死了,皇后便只会疼他一人,于是什么好处都让他占尽!他什么都得了,还做出一副不大喜欢,勉勉强强收下的可厌样子。”
越止漫不经心听着,又觉得长孙昭实是过于聒噪。
长孙昭虽然聒噪,但对裴无忌指控听着也似乎像那么回事儿。越止难得有闲情逸致,还不免心里指指点点评个理。长孙昭再废物,总归是皇后娘娘亲儿子。裴家为了家族利益,对皇后娘娘手里权势太有占有欲。人家扶把废物儿子怎么了?
越止心里虽不耐烦,但面上却尽量露出情绪一致的同情之色。
他甚至伸出手,拍拍长孙昭手背,然后说道:“这裴少君,就是这么回事儿。若让他拿住你杀容兰把柄,还不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样子,站在道德高处,以大义凛然名义杀你,以此满足他龌龊不堪私心。恐怕他还自欺欺人,认定自己清清白白。”
长孙昭嗯了一声,更赞同越止言语再踩几脚:“不错!他便是如此虚伪、狠辣、无耻——”
话说一半,长孙昭忽而好似反应过来,厉声:“谁说我杀了容兰,凭什么说我杀了容兰!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了容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