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且霍知州也十分惊讶,当真未曾想到妹子还勾搭过沈舟。
  故霍知州匆匆告罪,也被亲妹子拉着走人了。
  出了铺子,霍知州不免说道:“依我说来,什么头面首饰也不必置办了,我折些银钱给你,要花银钱的地方多了去。这首饰落手便亏,再卖已不如买价,除了戴着好看出出风头,也并没有什么用,这些都是面子鲜光。”
  霍明霜却是小嘴翘老高:“大兄,你妹子正年轻貌美,自然要穿戴漂亮,此时不打扮,难道还等以后老了丑了打扮?这面子不好看,谁还在意你里子。也是咱们家不如别人家,你总说这些小家子气的话,大兄已做了官,说话花钱也该大方些。”
  霍知州叹息:“你嫁了人,那是再好没有了,我可总算了是事。以后你与我那妹婿争执,无论谁告状,我保准站我那妹婿,绝不会帮你帮句。”
  霍明霜却是卖可怜:“阿父死得早,阿母一向疼爱我,兄长不怜我,谁还怜我?阿母也定然不依。”
  霍知州却道:“这帮你是害了你,你那副性子,就该多受些教训。”
  两人渐渐远了,薛凝心忖霍家兄妹之间情分倒也不错。
  去年冬日霍明霜结结实实挨了个大嘴巴,这兄妹二人竟都奇妙的没如何放在心上。
  自始至终,越止都没说一句话。
  自打霍家兄妹现身,越止可没什么好脸色,不喜欢都写在脸上。
  直到两兄妹走了,越止才笑笑:“阿凝,既然来了,我也该送你两件首饰。”
  薛凝推拒:“那倒也不必了,你知晓的,我对穿戴并不怎样上心,只要大方些,整齐些,那便好了。”
  越止:“送不送却是另外一回事,你若不肯领受,我便要花心思想送你别的,岂不是更让我劳心?”
  越止继续说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便是你收了也并不代表什么。送人心意便要求回报,那是市恩,最坏的人才这样。”
  薛凝犹自犹豫,越止却是兴致勃勃。柜前木盘上放有十数枚钗,因不知晓薛凝喜爱的样式,越止全数买下来,又顺手签好单。
  掌柜亦显十分热情:“这库房中还有别的样式,再者本坊可订做首饰,样式独一无二,只是会贵上几分。”
  薛凝慌忙摆手说不用,心里吐槽这京城掌柜也太会做生意了。
  店内伙计亦探头探脑,不觉说道:“那位霍娘子亦是死了的沈家大公子的小相好?”
  薛凝只笑笑,没说什么。
  那伙计也是话多,禁不住感慨:“也是世事无常,从前刘娘子和沈家大公子多好,这浓情蜜意的,人还未成亲,就帮衬给沈郎君从头置办到尾。若不是这风骚小娘子起心勾引,大约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子。”
  “谁说不是,这刘娘子大约真是只是说说?我记得沈家大郎死的前几日,刘娘子还精挑细选,替沈大公子选钗,好得不得了!”
  刘婠那一番洗白言语显然也有些受众。
  她哭着说自己不过随口说一说,未曾想沈家大郎真这么没了,以为自己真要了情郎性命。这些话云氏半点不信,跟云氏不信的人很多,但信的人也不少。
  就譬如说店内几个伙计,便会觉得刘婠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薛凝这么听着,本来不以为意,忽而灵光一闪。
  她想到沈偃说过,因为裴无忌俊美倜傥,又爱在衣饰上下功夫。裴无忌打扮得漂亮,于是模仿的人也多。
  之前裴无忌外放两年,去年入秋才回京城。
  然后京城首饰才流行飞仙钩,钗头会额外高高翘起。
  薛凝想着刘婠自伤那
  日,向赵少康讨回了一枚发钗,说是讨回自己之物。
  那倒是登徒子的寻常手段,拿捏一件女娘贴身物件,譬如小衣、汗巾,又或者发钗,以做对女娘名节的要挟。
  那时薛凝也并不重视,可如今却有了个大胆猜测。
  那枚发钗是玉质,也做了飞仙钩样式,说明是新买之物,至少是裴无忌回京之后才会有的样式。
  那与沈舟死亡时间相差也不远。
  薛凝忍不住问道:“沈大公子死的那日,又或者前几日,总之相隔不久。刘娘子可曾在你们这处替沈舟买一枚发钗,是枚玉钗,做了飞仙钩样式。”
  薛凝一颗心咚咚的跳。
  掌柜有些惊讶,那是去年的事,不过因为死了人,记还是记得的。
  “刘娘子曾经是订做了这样一枚钗,沈大公子死的那日,她和沈郎君一起来取。刘娘子爱打扮,很多首饰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她对沈家大公子确实很用心。”
  刘婠是老主顾了,还是大主顾,难怪店内伙计会向着刘婠。
  薛凝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也就是说,刘婠当日向赵少康讨要的,不是她自己发钗,而是她赠给沈舟的那枚发钗。
  第94章 这样子反反复复,他终于点头杀……
  薛凝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掌心传来了一丝丝的锐痛。
  她嗓音却似平和,免得惊着人:“那想来当日,刘娘子必然亲手替沈家大公子戴上此钗?”
  薛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只说当日,这二人彼此之间是有些浓情蜜意的,至少在别人眼里是如此。
  可是谁能想得到呢?这样的柔情蜜意之下,却包裹着说不尽狠意。
  刘婠的如花貌美,温柔体贴之下,包裹住的却是属于刘婠的杀意。
  可是赵少康却是有不在场证明。
  至于刘婠,她虽会些武技,但不足以杀死沈舟。再来案发当日,刘婠已然归家。刘家虽是新贵,但却因此愈发讲究,刘婠宿在内室,外头却有两个婢子守着。刘婠夜来要茶要水,也有人及时伺候。
  刘家也想把家里气派立起来。
  薛凝之前是查过刘婠的,她对谁怀疑都有那么一点点。
  那时并未有什么破绽。
  薛凝陷入了沉思,心思亦不在眼前。
  不过越止也并不介意。
  越止做了笔大生意,掌柜也附送一个檀木雕花首饰盒,越止便亲手将一根根钗放好。
  薛凝继续想,若刘婠偷溜出家杀人,她是吃不准赵少康会不会真去。那么她也没必要一定要唆使赵少康杀人,使得自己多一个把柄。
  更何况,沈舟发钗还在赵少康手中。如若是刘婠,刘婠这半年也没必要受赵少康威胁。
  杀人若是刘婠,那么她便知晓赵少康说谎。她知晓赵少康说谎,这半年来就不会受赵少康要挟。以刘婠性子,她没必要吃这个苦。
  那就只能是赵少康?可赵少康却有不在场证明。
  薛凝轻轻皱了一下眉,若有所思。
  整个故事一定有破绽!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使得自己一口气顺下来。
  要说赵少康的不在场证明,还是自己跟沈偃寻出来的。
  枭卢肆那地儿腌臜污秽,鱼龙混杂,不是什么好地方。
  薛凝胆子大,也只去过一次,还是沈偃陪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薛凝也不会刻意去一些危险地方证明自己胆魄。
  事实上赵少康平素也是不去的。
  他虽不堪,平时却拿起架子,不会去市井赌徒才会去的枭卢肆。
  案发当日,赵少康现身那处,还与人发生争执,乃至于见红受伤。因不常去,若不是赵少康当众嚷嚷,旁人也不知晓赵少康身份。
  谁也想不到一个侯府少君居然会出现在这么个腌臜地儿。
  薛凝蓦然灵光一闪,不觉想,没人认得赵少康!
  若不是那人道明身份,谁也不知晓那位闹事的纨绔居然是赵少康!
  这是一个十分巧妙计划,刻意误导,令人坠入彀中却浑然不知。
  赵少康只能算是一个烂人,算不得一个聪明人。
  薛凝脑海里浮起了刘婠身影。
  刘婠有一张美丽面孔,还有一双极明亮的眼睛。
  刘婠很聪明,也很会算计。
  但薛凝已略略猜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凝心里便暗暗盘算该怎样办。
  柿子挑软的捏,薛凝便将目标放在赵少康身上。
  她伸出手,摸摸腕间镯子,上镶六颗大珠。
  薛凝正琢磨主意时,一枚首饰匣子塞她手里。
  是越止。
  薛凝打开匣子,内里盛着越止送她发钗。匣盖上镶嵌一面镜,恰巧映着薛凝俏生生秀丽容貌。
  薛凝心尖儿亦微微一动。
  她盒上匣子,一语双关:“越郎君,多谢你了。”
  她也不觉得越止真是无意间带自己来这里。
  薛凝忍不住笑了笑,低低说道:“越郎君,你若不总是那么爱计较,反而多多帮一下人,一定讨人喜欢。”
  越止半真半假说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这听着倒确实有几分计较之意。
  越止话头一转:“我知道了。”
  他计较时有几分令人心悸,可嗓音放缓,语调里却似刷了一层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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