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刘婠也听过一耳朵,说有个叫李五士兵年纪轻,脸蛋生得怪不错,是个实打实的小白脸,总被刘陵招入营帐之中。
当然这不是黄谣,是真事。
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刘陵一向放得开。
但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如若换做男子,也不会像阿姊这样难,会有一个守在家里妻子,还有养在身边当解语花的妾室。
大家会习以为常,不会反复讨论。
她是心疼阿姊的,但绝不愿意好似阿姊那样。
京中女娘锦衣玉食,有时生出愁绪,会想若五这四面高墙约束,我当如何如何,会如何自在。会想有了自由,是何等逍遥自在。
可她们真知晓一切靠自己争是怎样的生活?
有人说破开一道缝隙,窥见自由样子,便再不愿过去拘住生活。
刘婠窥见了,却宁愿留在墙内。
她要她的精致和美丽,一双手要用脂膏保养得宜。
更何况女子争权,也不一定要闹得那样糙。
就如裴后,只要挑准男人,争了爱宠,不也能光耀家族,参与政事?
她也要做个取舍,习剑她也确实花了许多功夫,这也让她显出与众不同。可闹到底,她并不是要做女将军。
沈舟话虽不中听,可也有几分道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于是她决意迁就沈舟一下。
那时候刘婠便决意来服这个软。
其实她也知晓沈舟心思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说是因窦昭君性子温婉贤惠,肯伏低做小,但其实是因窦家家主窦安为卫尉,连接内廷外廷,颇得陛下看中。
沈舟想走这条路子,若想得窦氏提携,那么姻亲就是很常见的手段。
刘婠这边也有个义父,阴陵侯义子颇多,不过对她这个义女还算爱重。但当刘婠跟阴陵侯举荐沈舟时,阴陵侯却并不满意,说沈舟私下颇为沉迷道家之术,太过于留意怪力乱神之说,故不愿纳。
刘婠这边走不通,沈舟便想走窦家路子。
可窦昭君没有她貌美。
再来窦昭君虽然热络,窦家却是淡淡的。
刘婠想要放低身段将沈舟给争回来。
不错,沈舟太会盘算了,可她刘婠也是个爱盘算女人。
刘婠也不能抬自己,说什么只求一片真情,全不在乎利益。
女子成亲择婿,不就是这样挑挑拣拣,权衡利弊?
虽然刘婠心里有些委屈,可她还是低了头。
虽她低了头,可心里还是委屈。
人总是这样矛盾且复杂。
那日她是下定了决心,跟沈舟复合的,想开诚布公,把话说透,说成亲后怎样相处。
可杨柳依依,树下偎依着两人,传来却是年轻女娘娇笑。
那个女娘并不是窦昭君。
是另外一个。
想到那时情景,刘婠蓦然捏紧了手掌。
她容色发怔:“那日我去寻他,也是想服个软,可是——”
可是什么,刘婠却并没有说下去。
赵少康张着耳朵听,却落了空。
他生出好奇,调笑问:“可是什么?莫不是咱们这位沈郎君又找了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事,旁的女娘哪能跟你比?又不是争不过。”
赵少康口里这么说,心里是真好奇。
好奇刘婠为何动了杀念。
总不能真为了沈舟找女人?沈舟风流多情,又非一日了。
那天,赵少康惯常凑上去向刘婠讨好。
刘婠貌美,赵少康常去撩拨,又说什么哥哥连命都能给你,无非是那么些话。
刘婠却失魂落魄,她蓦然伸出手,攥住赵少康的手臂。
女郎抬起头,白的脸,红的唇,双眸染上火光。
她嗓音低低,却带着恶意:“你能替我杀了沈舟?”
赵少康怔住了,他已被架上去,下不来,只得应了。
他堂堂男子汉,不能在一个女娘跟前失了面子。
如今他搂着刘婠,说道:“可无论怎样缘故,我亦已替你杀了人。”
刘婠想要挣扎,赵少康却狠狠扣住了刘婠那不安分的纤腰,然后凑过头吻上去。
马车缓缓行驶,刘婠人在马车上,掏出了丝帕,一下下的狠狠擦拭自己的唇瓣。
她眼里流淌浓浓嫌色,恨不得将嘴皮擦破。
刘婠恨不得将这一切都忘了去,可她偏却清楚记得。
哪怕她想忘,可赵少康却会记得,并且不断勒索她。
她想起去年所发生的事,那时沈舟跟窦昭君断了,又重新回到刘婠身边。
两人又好起来,人前很是恩爱。
那日相聚,两人饮了酒,聚后沈舟还送刘婠回府。
刘婠人在车上,撩开车帘:“沈郎,你也饮多了酒,不必送我。你瞧我这里又有婢女,又有府上侍卫跟着,又是在京城正街上走,眼下又未宵禁,能有什么事?”
沈舟哈的笑了一声:“每次相邀,我次次把你送回府,为何这次不送?”
刘婠只说道:“相处两年了,也不必如初时那边客气讲究。”
沈舟也温柔起来:“难道因相处久些,便要对刘娘你轻慢起来?那自然绝无可能。别说现在,就是以后成了亲,十年二十年,我待你也跟如今一样。”
刘婠似有些害羞,放下了车帘子。
婢女与侍从听了,也暗暗好笑,也只看出这对年轻情侣情意颇浓,和好之后情分更胜从前,可谓极甜蜜。
沈舟果然把刘婠送到家。
他是个很会来事的性子,女人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
家里的阿母,以及将要谈婚论嫁的情人,都是极爱他。
送至侧门,刘婠下了马车,对着沈舟说道:“你快些回去,也快宵禁了,别留在外边。”
沈舟人在马上,微微笑着,说道:“不急,我看着你进门,要看着你好好的。再者说,我也不能让你看着我离开你。”
这样子的情话绵绵,熏人欲醉。
刘婠似有些羞涩,她转过头,本来羞涩面颊却仿佛添了几分冷意。
月亮在她脑后,一旁婢子捧着沈舟送她的花灯。
背后,沈舟情意绵绵的望着她,目光流连着刘婠背影。
但刘婠知道,这是沈舟一贯以来的性子罢了。
有人说男人有心自会殷切,但沈舟这般殷切只是他一贯以来的为人。
只要是他情人,他都有心思这般体贴。
是刘婠也好,窦昭君也好,又或者别的女郎也好,沈舟都会施展这么些个温柔手段。
她,也没什么了不起。
而且那日,刘婠已经起心杀沈
舟了。
她已经拿捏住赵少康,甚至跟赵少康商议了许久。
彼此间已经约好,就在今晚动手。
赵少康武技不如沈舟,所以今日刘婠哄沈舟多喝了些酒。
她还在酒里面撒了些曼陀罗花粉。
不至于毒死人,却是会让沈舟神志迟缓。
她当然不能自己亲手将沈舟给毒死了,因为这样一来,自己便是首要嫌疑人。
沈舟可以死,她却不能有事。
这些都是刘婠早就盘算好了的。
可那天,刘婠将要踏入侧门时,却回过头,望了望。
也许她不是想望沈舟,而是想看看月亮。
这么皎洁的月,这么好的月色。
她目光落在了沈舟面上,沈舟笑了笑,刘婠也不免回敬一个笑容。
这样子看来,两个人的情分好极了。
事实上沈舟死后,从没有人怀疑过刘婠,因为彼此间显得这般的情深意重。
可那时刘婠却并没有心软。
她转过头,心意已决,不欲反悔,她就是要沈舟死。
月光照在她身上,月光那样皎洁,可过了今日,被月光照着的她就不干净了。
那天刘婠很晚才睡,半睡半醒间发了很多梦。
等到早晨醒过来,刘婠浑浑噩噩间,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包括自己买凶杀人。
那时刘婠肺腑间有一点儿后悔,忽而又盼不成功。
赵少康虽被自己激得厉害,可也许他并不敢动手,于是并没有成功。
再之后,刘婠却听到了沈舟死讯。
她带了重孝,在沈舟葬礼上哭得晕死过去。
人人都知晓她伤心之极!
马车上,沈舟案子的卷宗亦搁在薛凝的膝前。
薛凝今日换了身窄袖男装,乌木钗压不住鬓角碎发,俏皮掩住雪白的耳垂,交领里露出了半指宽的榴红绢。
配上一双盈盈杏眼,春日里的薛娘子也显得更有活力。
与她同行的是沈偃,除开卷宗,沈偃还能给薛凝唠嗑些卷宗里没有的东西。
沈舟风流,感情纠葛里的对象很容易成为嫌疑者。
上次说到了刘婠,这次提及的是窦昭君。
刘婠貌美张扬,宛如一朵红玫瑰,窦昭君姿色差了些,却是温婉如水,宛如一朵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