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卢枫突然发觉他这兄弟的爱好是越来越特殊了。
  一出京都,车马队列开始延着官道,马不停蹄赶往蜀中。越接近蜀道,山路愈发崎岖。
  居尘这几天刚好来了月事,无力骑马,只能坐到马车内。一路上颠簸不停,弯弯绕绕,她强忍着腹中难受,挨到中午下车休整,一张芙蓉面已经彻底泛出苍白。
  临近傍晚才能到达下一个驿站,他们就地休整进食,永安为居尘递去一碗热汤,“还很难受吗?”
  居尘摇了摇头,起身那一会的摇曳,却毫不留情出卖了她。
  宋觅靠在另一侧树下纳凉,接过卢枫递来的水壶,目光落在那一抹晕晕乎乎的俏影,只见她身如弱柳,仿若风一吹就会飞走。
  再出发时,宋觅没再骑马居中,他翻身上马,夹紧马腹,小白刺溜跑到了车队的最前方,选择同领队军官并驾同行。
  军官一见他来,顿时肃然起敬,小心控制着自己的马蹄声,不去超越他身下白马的步伐。
  宋觅信马由缰,偶尔同他们指着某处风景闲聊两句,慢悠悠的,不像是来出差,反而像是来巴蜀游山玩水,带着整个队伍都慢了下来。
  居尘昏昏沉沉靠在车壁上,隐约之间,觉得马车颠簸忽而少了很多。
  她睡了一觉,苏醒之后,整个人活过来不少。
  正好到达驿站,居尘提裙下车,拥着永安进门,坐到餐桌前,才听见她们讨论方才在山路上,他们车队遇到了山匪。
  蜀道多处地势险要,非常适合占山为王,近年大大小小山匪渐多,似乎有了集聚的势头。
  居尘愣怔,她竟然睡得那般死,完全没察觉。
  卢枫闻言笑道:“这你得好好感谢一下徵之。”
  他们在赶路的过程中,路过一处天堑,是宋觅最先察觉四周鸟啼虫鸣之声骤减,眸光一滞,怀疑此处有人埋伏。
  趁着车队还未完全进入此道天堑,他低声下达命令,驱使厌翟车以后的队伍及时掉头,转向另一条小道。
  而他领着军队继续往前,顺便诱敌深入,替当地官员解决一处麻烦。
  只要后方没有掣肘,大梁官兵同山匪一战,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然这些山匪有几个颇为老道,很快便回过神来,朝后方拦截。
  宋觅骑马赶过来时,正好有一名山匪挥刀朝着居尘的马车而去,他跃马上前阻拦,不小心,被匪徒手上的刀尖划了下袖口。
  因只剩很小一部分山匪回头,军队很快便将这群匪徒拿下,全程并未闹出多大的动静。
  那划破的伤口十分细小,几乎只是一道浅浅的红痕,宋觅并未放在心上。
  居尘听了,连忙回到车内,将预备药箱拿来,前往他的屋中。
  宋觅真觉得这件事情极小,居尘面容严肃,非要给他处理伤口。
  宋觅无奈摊出手臂,看她一眼,沉声道:“你要真想报答,不如今晚过来。”
  和亲车队赶往蜀中时有一月,这一个月里,她根本就没同他说过几句话。卢枫都比他更像个人,他在她眼里就是一道浮云,还是乌云,飘到哪里她都下意识躲避。
  宋觅真觉得欲盖弥彰,连卢枫都私下问他,他和她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一晚都一起登台跳舞了,两人后来也有不少次共事,怎么还这么不熟的样子。
  宋觅唇角一抽,嗤笑道:“她不想和我熟。”
  是以,他叫她今晚过来,不过是将多日积压的不满,化作了言语嘲讽,居尘垂首想了想,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他的话,慎重否定其可行性,“不行,这里人来人往,屋子之间距离又短,你的房间又那么明显,很容易被发现的。”
  宋觅呵地笑了声,居尘看向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肃然道:“你不要你的名声了?”
  “我还有名声吗?我不是个断袖吗,你怕什么?”
  他这话说的,就像是他的名声,早在八百年前就被她败光了。
  居尘脸色红润起来,轻咳道:“那些都是流言蜚语,没几个人当真的,可若是被人捉……”
  她原想说捉.奸在床,可话音一出,总觉得这个词哪儿都不太对劲。他俩都还没有对象,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何能列为捉奸,根本连来捉的人都没有。
  宋觅彷佛预知到她想说的词,扬起眉梢,饶有兴致地等她把话说完。
  居尘避过他的视线,总结道:“反正不行。”
  宋觅耸了下肩膀,由她上药。
  其实居尘也是想借着这个堂而皇之的名头,同他单独相处一会。她拿着药酒小心翼翼给他点涂,心里轻松了一口气,这道伤口确实很浅,比起他上辈子那一身的伤痕,可好太多了。
  上一世,他们第一回 重逢,便是在蜀川。
  居尘在宋觅受邀前往吐蕃的那段日子,因同吏部产生龃龉,遭到太后娘娘贬黜,从富贵繁华的京都凤阁,沦落到蜀川一个偏僻小城江阳做县丞。
  蜀川一带山匪猖獗,江阳依山傍水,百姓皆擅酿酒,素有酒城的美名,常有不少酒商与好酒的旅客慕名而来,山匪见此宝地,愈发绕着江阳占山为王,严重影响了当地的民生。
  居尘作为当地父母官,不忍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山匪欺压得家破人亡,带着衙门一众捕快亲自前往江阳周边的山峦剿匪,在同这帮无赖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不幸掉入土匪窝中。
  她被关入地牢,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位不慎在回乡路上被劫的倒霉蛋。
  他当时身着胡服,头戴毡帽,靠在另一间地牢里,中了山匪的迷药,尚未苏醒,半张脸埋进了衣襟上方的狐裘中。
  居尘还是从那惊鸿一瞥中,认出了他。
  好像有很多年不见了,即便居尘选入凤阁后,也只远远瞥见过他巍峨的轿辇。
  宋觅醒来之后,居尘隔着栏杆,给他喂了点水,他彷佛并没有认出她,许是防备心使然,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们没搭几句话,地牢的门蓦地由外打开,山匪头子的笑声兴奋传来,在这昏暗的牢中显得阴森恐怖。
  对方贪婪地盯着居尘,语言讥讽,说自己从来没想到他们的县丞大人原来长得这么美貌,早知道就该去打劫衙门才是,还说算了日子,明日凌晨刚好是个吉时,他届时一早迎她进门。
  他说着便来摸她的脸,居尘冷着神色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他手背猛地刺去。
  对方吃到苦头,笑得更加森冷,“哎呦,还是个犟美人。放心,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了,绝不会弄疼你的。”
  大牢的门砰地重新关上,宋觅看她一眼,“你是县丞?”
  居尘
  抱着膝盖坐在栏杆另一边,闻声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
  居尘将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带人来剿匪的事情如实汇报。
  宋觅不置可否,默然片刻,只道:“还好,目前看来,至少保住了一条小命。”
  居尘低低嗯了声,宋觅见她垂头丧气,宽慰她好歹生得貌美,对方定然不舍得杀她,他却不好说了。
  他续笑道:“不过我俩要是一起栽在这,也是他们这辈子能吹嘘的事。”
  毕竟都是朝廷命官,一个八品县丞,一个一品亲王。
  死到临头了,他还有闲情逸致在这说笑。
  居尘突然没有心情搭理他了,她垂下首,两滴眼泪吧嗒落到了手背上,生平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哭了。
  直接把他哭愣了。
  宋觅还以为她是吓得,结果她转过头,将手上的簪子隔着栏杆递给了他,“要是他们待会闯进来,麻烦您先用簪子刺死我。”
  宋觅蹙起眉宇,“为何?”
  居尘吸了下鼻子,“我对自己下不了手,我怕疼。”
  宋觅呆了好久,嗤地笑出了声,将簪子收下,颔首答应道:“那你要不要先睡一觉,趁现在还能做个好梦?”
  士可杀不可辱,居尘当时是当真下了决心赴死,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只觉得犹有道理,便想着临死之前,睡个好觉。
  等她迷迷瞪瞪醒来,人却已经靠在了他的背上。
  他毫发无伤把她带了出去,四周不再是昏暗的地牢,一棵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
  清晨,第一抹阳光自密林罅隙扫下,宋觅手上握了一把不知从哪来的长刀,作为拐杖,背着她往山外走。
  他脸上挂了两道血痕,居尘靠在他肩膀上,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世上居然还有那么一类男人,负伤了,挂彩了,竟还是看着挺好看。
  他感知到身后人轻轻洒在他脖颈的鼻息,发现她已经苏醒,若无其事转过头来。
  “李大人这是什么表情,没当成压寨夫人,很失望?”
  第38章 技术烂得很。
  他们今日落脚的这个驿站,已经处于蜀川边界,厨房提供的膳食,汇聚了不少当地特色。
  居尘帮宋觅把伤口处理完毕,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卢枫他们正好拿着菜单,琢磨每人点一个新菜品来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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