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卢枫的确如约在晚饭前赶了回来,可他有些喝多了,便多了个掺扶他的人。
四目相对,宋觅眉宇微蹙,问道:“她就是你今日要见的姑娘?”
他并没有把卢枫路上简述的相亲二字说出来。
卢枫方才连浮了四盏大白,眼下正是酒劲上头的时候,他猛地拍了拍身旁好哥们的肩膀,笑道:“对,李居尘。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卢枫看向居尘,“你还记得他吧?”
居尘:“……”
卢枫浑然不觉,笑嘻嘻将今日这一场偶然邂逅的心灵感悟,悄声在宋觅耳畔分享,“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比小时候还好看,果真女大十八变。”
宋觅扯了下唇角,掺着他的手一松,也不知是不是一路扶他过来,略有疲乏,卢枫总感觉他把他按到椅子上的动作,有些重。
卢枫后背直接撞上靠椅,哎呦了声,原以为凭宋觅不好管闲事的性子,送他过来,转身就会离去。
只见宋觅拉过另一边的椅子,非要在他旁边,施施然坐了下来。
二对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位官爷外出审讯。
卢枫惊疑不定地想,他……难道是想帮我把关吗?
居尘干咳了好几声。
桌上仍放着卢枫最初过来时的茶水果盘,他问她怎么没点菜,“不是说了不用等我的吗?”
居尘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开溜,如坐针毡,哪还有心情吃饭,脑袋几乎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不用!”
宋觅抬手叫来了店小二,漫不经心扫过菜单,指尖游离间,点了好几道。
居尘讷声道:“真的不用的。”
宋觅阖上单子,递给店小二,勾起唇角,“不用替这家伙省,他不缺钱。”
他状似无意中拖了一点尾调,居尘面色一僵,蓦然回想起他俩第三次那会。
他俩的关系是她硬贴上去的,为了他能心甘情愿,居尘当然也想让他体会到同她一处的欢愉,不至于觉得太过无趣。
可她对于那事实在毫无经验,即使肥了把胆子,翻身到了他上面,却完全不知如何操作,闹到最后,基本还是他在出力。
这体验感实在有点差,颇委屈了他,居尘便在事后,鬼使神差提出她可以付钱。
宋觅当时咬牙切齿了许久,同她一笑,说得就是:“我不缺钱。”
卢枫笑吟吟道:“对。”
居尘瞥他一眼,转头唤来了店小二,“麻烦再加一盅醒酒汤。”
“挺贴心的。”宋觅唇角笑意愈深,说话的语气却并没有让人感觉有一丝温度。
卢枫笑道:“居尘小时候在我们那一群人的印象里,就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
居尘脑海警钟长鸣,下意识觑了宋觅一眼,生怕卢枫就小时候这个话题同她叙旧,好在店小二及时上菜,解救了她。
鼓楼的晚宴声名在外,菜单合集分别有餐前,主餐,餐后。
卢枫定睛看去,桌前最先上来的开胃点心,居然都是一些玉露团,蜜浮酥奈花,春水生,忍不住看向宋觅,“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他从来不涉这些甜点的。
宋觅道:“我想着女孩子会喜欢。”
卢枫的目光朝居尘探问。
居尘轻轻嗯了声,脸上有些升温。这几道点心,她在辞忧别院吃过。
“喜欢吃就好,别客气。”卢枫点了点头,转头
对宋觅诧异道,“兄弟,你今天也挺贴心的。”又和居尘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他留意到席上有姑娘,要尊重人家的喜好。”他想了想,补充道,“不是说他没礼貌啊,只是,他很少主动替人点菜。”
宋觅简约道:“她不是你相亲对象吗?”
卢枫笑起来,“原来我这么有面子?”
居尘狠狠咳了一声,抿了口茶,并不想把话题绕在自己身上,便问他们刚刚去哪里了。
卢枫不假思索说出瑶津池畔的红袖坊,东都最出名的一家勾栏瓦舍,然后碰了碰宋觅的肩膀,“还不是为了给这小子挡酒,不然我哪能叫你一个姑娘家等我。”
“挡酒?”居尘问道。
“对啊。”卢枫顿了顿,并没有把宋觅去红袖坊查案的行踪曝露出来,只笑了笑,忍不住冲他埋汰:“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眷啊,碰你一下都不行。还是你吃亏吗?”
卢枫摇头道:“我都要怀疑你了。”
“怀疑我什么?”
“取向不对。”
话音甫落,卢枫哈哈大笑,他俩私下说话甚少忌讳,眼下,宋觅却神色微敛,“注意一下言辞。”
卢枫腹中确有酒兴作祟,思虑没有平日周全,他一见宋觅目光掠向了居尘,暗示这桌上还有姑娘,摇头失笑道:“别怕,她比你思想开放,不在意这些的。”
居尘猛地呛了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生生忍住了。
宋觅及时给她递了条帨巾,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上辈子,她也和卢枫相过亲吗?
第6章 他确实没必要同她解释。……
宋觅前世查案并没有喊卢枫帮忙,是自己去的红袖坊,当时为了降低疑犯的戒备心,他坐在雅间内,硬生生同一位花魁娘子举杯虚与委蛇了半个时辰。
这一世,宋觅梦见自己当时苦大仇深的场景,并不打算再为国家牺牲,便叫上了风月场上最拿手的卢枫。
杯中的茶水洒落了几滴,居尘连忙擦拭了下桌面。
宋觅漫不经心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上一世,除了小时候在郡主娘娘府见过,宋觅与居尘再相逢,其实在两年后,她被贬职下放那会。
那时的她已经成为了一名很优秀的女官,可她怎么迈上这条路的,他并不知晓。
后来,他俩顶峰再见,已是分庭抗礼。
他只做过对手了解她,却并没有做过朋友了解她。
他俩现在也还算不上朋友,目前顶多是,床.友。
主菜上桌,卢枫接过酒壶,准备给居尘斟酒,居尘顺着他的动作举杯配合,宋觅拦住,“一个姑娘,在外面就没必要喝酒了。”
卢枫后知后觉拍了下脑袋,将酒壶倾正,给她换了杯雨前茶,附和道:“对,是我失礼了,你喝茶就好。”
紧接着他往自己酒杯斟满,干了一杯,当作迟到的赔罪。
三人执箸进食。
居尘低头用膳,目光却悄然看向了对面,她发现宋觅并非完全的食不言寝不语,至少卢枫每说三句,他会象征性回一句。
卢枫察觉到她投向他们的视线,提壶为她续茶,笑叹道:“居尘,我们好像挺久没见了吧。明明在同一个东都城,几乎就没偶遇过。我记得上回见你,还是在长公主的成婚宴上。”卢枫腹中酒意残留,难免思虑没有那么周到,毫不顾忌叹道,“当时你坐在角落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
居尘夹菜的动作一顿,她素日也算开得起玩笑,倒没有因为他的直爽而感到十分不适,只是宋觅的目光相应看了过来,令她颇有些如芒在背。
“我那会还浑身上下找了遍,想给你递条帕子的。转眼,你手上已经有了一条,再转眼,你就不见了。”
居尘赧然道:“当时不小心喝多了,就回去睡觉了……”
“理解理解,那会也不单是你不见了,这家伙也不见了。我找了他老久,第二天才发现他躲在西面的厢房里睡觉。”
宋觅眼皮没抬,漫不经心道:“我当时也喝多了,袁世子与小侄女大婚,喜不自胜。”
“鬼信你。”卢枫乜了他一眼,发现宋觅话音一坠儿地,目光便瞬向了对面。
居尘压根不敢抬头,感觉到头皮被他盯得滚烫,咀嚼食物的动作一慢再慢。
吞咽结束,她不得不重新夹起一块食物,因为慌不择路,没注意自己拿了一块最不爱吃的樱桃毕罗,直接噎了她一下。
宋觅抬手给她递去水,掠过她嫌弃的神色,随口问道:“你不喜欢吃樱桃?”
居尘实在没法当着他面呕吐,只能摇头沉默,噎得眼泪汪汪。
卢枫倒比她嘴快,盈盈笑道:“她哪里会不喜欢吃樱桃?我记得之前在郡主娘娘府,她就是因为争抢一篮子樱桃,被一个姑娘推下了水。”
居尘:“……”
卢枫的思绪瞬间被回忆灌满,叹笑道:“当年居尘可是郡主府里最惹人注目的姑娘,倾慕者众多。连别人订了亲的未婚夫,不过看她一眼,闹着要退婚。”
居尘:“!!!”
卢枫见她面色发白,蹙眉问道:“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有这回事吗?”居尘摸了摸右额的鬓发,以手臂遮挡住了宋觅凉飕飕瞟过来的目光。
虽然她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已无任何名节可言,但也不想让他以为她骨子里便是水性杨花。
卢枫嚷嚷道:“哪里没有?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位永昌伯爵府的四公子,对你一见钟情,你约他黄昏后拱桥相会,问他要他手上的樱桃,他二话不说送了你,结果那是他未婚妻送他的,一寸宽的樱桃,只有皇家贡品才有,稀罕的很。气得人家冲过来捉奸,直接把你推到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