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咖啡馆里开始播放音乐，很柔和的调子，让人想放松在初秋的阳光里。
就是这个声音，实在有些熟悉。
一双清凌凌的浅灰色瞳仁浮现，陆冰夏随口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歌吗？”
小孙还真知道：“是雁山吧，去年很火的那款游戏的主题曲，就是他唱的。”
陆冰夏搜了一下，雁山是最近几年很有名的一个歌手，只是从不露脸，因此有很多人猜测，恐怕此人丑得惨绝人寰。
可能感到熟悉只是错觉吧，陆冰夏扯了下唇角，正准备换个话题，孙语诺的手机忽然响了。
孙语诺面色渐渐沉下去，明明是在咖啡馆，但表情和活动室里的她渐渐重合。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孙语诺道，声音微微发抖。
“等等，”陆冰夏喊停。
她轻轻叩着桌面，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太久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吧。”
很明显，鬼屋才是重点，如果孙语诺必须过去，那么陆冰夏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去一探究竟。
陆冰夏已经做好了孙语诺会拒绝的准备，但事实上，孙语诺看向她，似笑非哭，面上却是恍然。
她在恍然什么？陆冰夏笑容顿住，听见孙语诺一个字一个字艰涩地外蹦：“你想来的话，一起来吧。”
陆冰夏自然不会答应，孙语诺的状态明显不对，她露出犹豫的神色：“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们不去好不好？”
陆冰夏递给孙语诺一张纸巾，孙语诺没有擦快掉下来的眼泪，而是使劲攥住了那张纸。
“你想来就来吧，”她又重复了一遍，却没有否认那句不想去。
陆冰夏尽可能温柔地说，“别哭了，我们现在回学校好不好？”
“我得过去，”孙语诺说，站起来，“如果不过去……我得过去。”
她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和刚刚那个爽快阳光的姑娘判若两人，但却又不肯倾吐缘由。
咖啡馆又一次陷入寂静。
电脑咔哒合上，是旁边那个少年，他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陆冰夏和孙语诺身边。
“同学，”他礼貌道，“我也是a大学子，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也可以帮忙。”
少年人顿了顿，像是怕自己的理由不足够似的：“更何况你刚刚救了我。”
陆冰夏对孙语诺柔声道：“现在我们有三个人，可以一起去吗？”
两个人去危险，那三个人呢？
孙语诺愣愣点了点头。
“请问你如何称呼？”陆冰夏礼貌问那个少年。
“叫我小齐就好，”小齐弯了弯眼睛。
小齐穿着简单的衬衫短裤，但也能看得出来漂亮的腰线和身材，他戴了口罩，浅亚麻色的头发柔顺地贴在头颅上，孙语诺又哆嗦了一下，而陆冰夏则笑了起来。
陆冰夏收回目光：“我是小陆，这是小孙，感谢你的热心帮助。”
热心的小齐依然弯着眼，询问孙语诺：“孙同学，我们要去哪？”
孙语诺恍恍惚惚道：“我们要去……鬼屋……玩。”
听到那个“玩”字，陆冰夏闪了闪眼睛。
*
第四视角作为一所开业不过半年的鬼屋，装修还算新，大堂贴了模仿血迹的墙纸，后面是四个门，分别做成了四种装饰风格。
店内冷气很足，但更让陆冰夏在意的，是一闪而逝的森冷视线，只是那视线消失得太快，让她无从探寻。
两个穿着吸血鬼服饰的年轻人染了金光闪闪的头发，笑容满面：“欢迎三位前来寻死！”
陆冰夏眼睛在这两个高大的前台身上转了一圈，身边的小齐倒是轻轻笑了下：“你们的欢迎词可真别致。”
陆冰夏也挺无语，不过孙语诺的确是常客的姿态，如果不是依然绷紧的肩膀，甚至看起来比在咖啡店还放松一些。
小齐一副没来过的样子，饶有兴致打量着鬼屋，左边的吸血鬼眼珠子一转，看向孙语诺：“是小孙啊，你可算来了，这是你的朋友们？。”
小孙缓缓摇头，陆冰夏适时开口：“我是小孙的朋友，很喜欢鬼屋，所以想来玩玩。”
“哦哦哦！”右边的吸血鬼也笑起来，露出一口闪闪发光的白牙，“那小孙你来给朋友推荐吧！你比我们还懂呢。”
孙语诺没看，随便指了一扇门：“就那个题材吧。”
陆冰夏看过去，那扇门上钉了个十字架，外加故意做旧的铁栅栏，她要了一份介绍册，这是个中世纪监狱题材，名字叫做：上帝被蒙上眼睛。
介绍册上的第四视角logo很明显，是扭曲成眼睛形状的“第四视角”四个大字，陆冰夏仔细看了里面的内容，问道：“为什么要叫第四视角？”
左边的吸血鬼笑了起来：“我们是鬼屋嘛，鬼，不存在的视角。”
陆冰夏道：“但第二视角也不存在啊。”
小齐插口：“也许第二视角存在呢。”
陆冰夏摇头，她对游戏不精通，但对摄影还算了解：“第一视角是主视角，第三视角是旁观者视角，怎么可能……”
陆冰夏住口。
怎么不可能有第二视角？
如果在世界外还有一个视角，操纵游戏人物，从另一个维度看“我”，那么说是“第二视角”，好像也没错？
毕竟他们可能处在游戏世界。
陆冰夏深深看了一眼小齐，小齐还是弯眉笑眼，浅亚麻色的头发软软的垂下，眼神很无辜。
陆冰夏有心再问第四视角和第五视角的关系，可前台已经开口：“门开了，你们去玩吧。”
铁栅栏刮擦过地面发出吱呀一声，三个人进去，门锁住，按照剧情，她们现在是三个中世纪逃犯，要通过三个关卡才能离开。
小孙虽然是比店员还熟悉的常客，但一进去孙语诺就差直接哭出来了：“鬼，有鬼，在飘。”
她的表情很明显是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而且就在这里。
“是锁链机关。”
陆冰夏和小齐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愣了下，都闭嘴停了几秒等对方先说。
“怪物是靠身上的卡扣。”
又是异口同声。
这两个人这两声倒是打破了孙语诺的恐惧，她左看看又看看，干脆整个人躲在陆冰夏背后。
小齐适时开口：“那我来介绍下里面的机关吧。”
孙语诺整个人躲着不吭气，陆冰夏眼神微凝，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小齐是个很好的鬼屋搭档——特指在这种情况下。
他很幽默，但幽默且温柔，看出来孙语诺无法在鬼屋享受惊恐的乐趣后，他的介绍与其说是介绍，不如说是拆解。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鬼屋只是机关和npc的配合而已。
孙语诺缩到陆冰夏身后，交谈的就只剩下陆冰夏和小齐了，他俩胆子都很大，谈笑起来并不受环境影响。
推开第二扇门的时候，小齐忍不住问陆冰夏：“你似乎完全不害怕。”
“都是机关而已，”陆冰夏很淡定，她若有所思道，“你胆子也很大。”
小齐很谦虚：“只是还没有碰上我的弱点。”
两个人相视一笑。
孙语诺幽幽道：“你俩真的合适一起闯关。”
陆冰夏愣了下，小齐已经道：“陆同学很强，我很荣幸能和陆同学一起。”
他话说得很真挚，孙语诺看过去，两个同样俊美优秀的年轻人在前面并肩走着，不自觉脱口而出：“你俩总能想到一起，一半的话都能听懂，很般配。”
这话说的，孙语诺说完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懊恼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嘴瓢，唉！”
小齐侧过头看向陆冰夏。
他眼神很柔软，话也说得很软，哪怕是黯淡阴森的气氛里还戴着口罩，也显得十分真诚：“其实我也很想问陆同学要个联系方式……我希望有机会……”
“有蛇，”陆冰夏打断了他。
小齐抬到一半的脚停在半空中，本来因为陆冰夏和小齐对话，忘了害怕的孙语诺也缓缓僵住。
他们已经走了一半，身后是巨大的带着铁钉的齿轮，路两边的墙上，钉着一些腐朽的架子。
架子虽然腐朽，但后面的铁钉没有做旧，依然是寒光闪闪。
脚下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蔓延开来，陆冰夏低头，居然是蛇群。
真蛇，还会动，蛇瞳在黯淡的灯光下更显得诡异，它们训练有素，从四面八方把她们逼去死角。
陆冰夏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角落里明明灭灭的监控，和角落里也在瑟瑟发抖的鬼屋npc。
身后的齿轮越来越近了，小齐若无其事的收回脚，小孙扯着陆冰夏，不住的打哆嗦。
孙语诺喃喃：“又来了。”
陆冰夏看看蛇，又看了看架子，忽然转身，抱起来了孙语诺。
一个成年人的体重绝对不算轻，陆冰夏却很轻松，健步如飞地跳过蛇群，很快落到安全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