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张隐山双手一摊,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郭素一想,今年她才开始走镖,走的又是熟镖,领队的镖头是她的义兄,她跟着走了两趟镖竟没遇到一次真刀真枪的截镖,也算运气好。
  顾佑安等人用完晚食半个时辰了,王全才带着人回来,各色厚棉被、棉衣棉裤棉鞋等装了许多麻袋。
  王全回来禀过顾佑安后,就把买回来的衣裳棉被分给各家,叫他们自己背着走。
  张贵的女儿乳名叶娘,五岁的小丫头自生下来就没过个几日好日子,她三四岁上略知事后,全家人都住在蓄奴所里,夏天时屋里臭气熏天,冬天时冻得她手脚生疮。
  这会儿,叶娘小小一个人抱着新衣裳,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爹,这是给叶娘的吗?”
  张贵心酸不已,忙点头道:“是你的,是主子给你的。”
  叶娘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得了主子的衣裳,那我以后给主子干活。”
  张贵转身偷偷抹掉眼泪,哑着声道:“好,爹也好好给主子干活,给主子种多多的粮食,咱们都穿得暖吃得饱。”
  张贵的娘子小声说:“这谁说得准?以前在徐家时,咱们也就勉强过得去罢了。”
  张贵道:“这家主子跟徐家不同,只看她买我们头一日就给我们置办衣裳鞋袜棉被,就知道这家主子是厚道人,咱们肯定会过得比在徐家时要好。”
  张贵跟去买衣裳只是借口,他趁着这个工夫跟王全套近乎。王全是个聪明人,也没瞒他和高金他们,把顾家的事大概跟他们说了一遍。
  “顾家受牵连全家流放,这才三年而已,他们家一个小姐就能带着商队来洛阳闯荡,赚了银子后又找门路赎回老仆,可见这家人是有本事有良心的。”
  张贵卖身为奴的年限不短了,这些年他见过许多贵人,也长了许多见识,他自认自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张贵的娘子道:“听说关外跟咱们这儿不一样,也不知地好不好种。”
  “别忧心,去了就知道了,咱们只要认真给主家办事,总饿不死咱们。”
  顾家来钱的大头还是走商,就算碰到年景不好,主家有钱又厚道,总不会饿死他们。
  张贵夫妻俩小声商量去松江城的事,围在他们夫妻旁边的族亲们都竖起耳朵听着。
  这时,隔壁大通铺住的是三十个青壮。
  高金冷声训道:“主子心善,却不是好糊弄的,要是好糊弄也不会短短一年内闯下这么大的家业。咱们既入了顾家的门,也是咱们自己愿意的,以后谁敢叛了主子,别怪我高金要了他狗命。”
  “高兄弟你放心,咱们都是有良心的,绝不会叛了主子。”有人拍着胸脯保证。
  高金目光扫过所有人,道:“咱们三十人一体,若是中间出了一个叛徒,咱们剩下的二十九个人会当如何?你们自己且想想。”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大家也不理新衣裳了,你看看我看看你,自己肯定不会叛了主子,人心隔肚皮,其他人却说不准。
  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要盯着身边的人,别叫他们把自己带累了。
  郭素手脚放轻,悄悄走开,上楼跟顾佑安说:“那个高金说话可真厉害。”
  “当然厉害,毕竟人家沦为官奴前也是知府家的公子,能文能武,这三十个他管不住就怪了。”
  “他竟是知府公子?”
  “嗯,他原是山东东昌府知府的庶子,因他父亲犯了事,他父亲被杀头,他这个公子哥儿成了被买卖的官奴。”这些牙人都仔细跟她说过,顾佑安记得很清楚。
  郭素唏嘘道:“看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出身呢。”
  “运气不好,上一家买他回去当苦力使,每天干重活还吃不饱,得了病主家不给治,转手把他又卖了。好在他命硬,蓄奴所里给他熬了一锅药汤子灌下去,病又好了。”
  郭素脱了外衣往床上一滚,她四肢摊开,扭头看着顾佑安坐桌前写东西,语气有几分落寞:“安安,你身边有这么多人,以后不需要我了吧。”
  顾佑安抬头看她,笑道:“怎么不需要你?除了你,还有哪个小娘子武艺这般好,还对我忠心耿耿的。”
  郭素一下坐起来,眼睛都亮了:“那你以后还雇我?”
  “只要你愿意,我一直雇你。”
  郭素立刻道:“我愿意的,我愿意,等回家我就跟我义父说,我以后一直跟着你干活,给你当长工。”
  顾佑安大笑:“不用你当长工,我雇你给我当护卫吧。”
  “咱们一言为定!”
  这时,小菊端热水进来给顾佑安洗漱,这些以前都是郭素的活儿,郭素得了顾佑安的准话,看到小菊也不跟她抢活干了,反而跟小菊说说笑笑,跟她说松江城冬天的大雪天有多冷。
  小菊只见过小雪,还没见过郭素说的大雪厚得能把人淹了是什么场景,心里有一丝期待。
  “不着急,这个月份关外已经下雪了,等咱们出了山海关后你就能见到了。”
  怕大雪下得太厚回不了松江城,隔天他们上路后一路急行,每天早晨天色微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歇下。
  紧赶慢赶到了山海关,出关后走了两日,只看到路上薄薄一层雪。
  顾佑安心里一紧,这个时节还没下大雪,难道明年是个干旱年不成?
  第41章 卖货运粮
  商队里有几个在松江城出生长大的镖师,顾佑安跟他们请教,问他们以前见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冬至都过了,按以前的说法,头九天就该下大雪,今年都这个时节了,竟还没下大雪,也是奇了。”
  “这两年松江城雨水都比往年少,好歹还有数九天的大雪,平安江和松江的江水灌溉田地,才没叫大伙儿吃不上饭。”
  “今年若是大雪也不下了,开春后没有雪水滋养土地,明年估计要难了。”
  几个年纪稍大的镖师你一句我一句的,都齐望着天,叹息一声。
  这些老镖师担心的事,也正是张贵他们担心的。种地本就是看天吃饭,碰上干旱天气,别说种地了,自己会不会被饿死渴死都难说。
  张贵心里担忧,面上还沉得住气,晚上休息时,他忧心忡忡地去跟王全说话。
  王全道:“松江城附近山峦林立,山脚下水网密布,不会叫你们没水喝。至于说粮食嘛,我家老爷早就准备好了,饿不着咱们。”
  张贵略松了口气,缓了缓,才捧着笑脸说:“叫您见笑了,我就是担心缺水影响种地,毕竟主子买了我们就是叫我们干活的,我们总不能叫主子只出不进不是?”
  王全知道他的担心,就道:“放心,我家老爷在松江城担任农官,只要有几分种地的可能,咱们家的地就不会空着。”
  “我们老爷竟是当官的?”
  张贵震惊,他不是听说顾家老爷犯了事儿被流放了吗?怎么就又当官了?
  王全也是前些日子听小姐跟张公子闲聊时知道的,王全笑道:“我家老爷流放前是工部郎中,修水渠、种地这些就没我家老爷不明白的。官府的人大概是看出我家老爷的本事,才提拔了我家老爷。”
  张贵这时说话的语气就更松快了,他笑道:“既如此,我也就不瞎担心了,等到了松江城,我们听老爷的话便是。”
  “正是这个理。”
  打发走张贵,王全心里到底也有些担心,找了个小姐有空闲的时候,连忙去禀报。
  “张贵他们都是才买来的,心头不安也能理解。”王全说完后,帮张贵说了句好话。
  顾佑安笑道:“王管家,你心里也担心雨水和粮食吧。”
  王全笑着认下:“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顾佑安没跟他瞎扯,只说道:“你叫底下人放心,我既买了他们,管他们吃饭穿衣都是分内之事,必不会叫他们衣食无着。”
  “唉,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王全躬身退下,张隐山也进来了,他也担心粮食的事。
  “我们家的老仆和新买的人,加一块儿快三十人,这么多人消耗的粮食可不少,我怕我爹没有准备着,家里养不起这么多人。”
  顾佑安瞥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张隐山笑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我家情况不好了,我只留下我们家的老仆,后头新买的十几个转给你家。”
  “顾家的人手足够了,我不用你家的人。”顾佑安拒绝了他。
  “唉,万一明年真要干旱了,我上哪儿弄粮食去?”
  张隐山发愁,他家这一年开药铺虽然赚了不少银子,但是灾荒年月的粮食呐可是救命粮,他家那点银子能买来多少粮食?
  “关外不比关内,关外的民风剽悍得很。平时也就罢了,越到灾荒年间乱糟糟的,你家人口本来就少,若是没有仆从护着,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你的意思,我买的这些奴仆不仅不能卖,还要好好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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