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祁衍坐在床边,没有立刻离开。
  他一直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
  看她的神情从满足到纠结,最后豁然开朗。然后陷入平稳的睡眠。
  他唇角微挑,替她将被子盖好。
  手搭放在被面上没有离开,隔着那层轻薄的蚕丝被,轻轻抚摸起她的肩。
  就这样看了大概十多分钟,男人终于松开手,站起身。
  离开时,随手将沙发上的外套拿过来穿上,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黑色的手枪别在腰后。
  等在外面的男人将监听设备递给他:“现在过去吗?”
  祁衍穿好外套,接过微型耳机佩戴在左耳上:“交易已经开始了?”
  后者跟上他的脚步:“是的,开始了半个小时。现在在谈判阶段。”
  祁衍轻笑:“那就再等等。”
  ——等到时机差不多,可以一网打尽的时候。
  当地的法律给祁衍带来很大的便利,他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手,那些为了避开他的压制而决定铤而走险的蠢货,直接将机会亲手送到他手上。
  普桑和塔兰地理位置相近,除了气候不同之外,发展模式也一样。
  他有信心让普桑变成第二个塔兰。
  但前提是,这些产业链需要由他垄断。
  他不排斥和别人合作,因为合作的目的就是为了一口吞下对方。
  不过这也怪不得那些人。
  有野心不是坏事,更何况在他们自身如此优秀的前提下。
  没人愿意给别人当狗。
  那辆黑色湾流停在庄园内的停机坪上,祁衍走上舷梯,微型耳机内不断地传出他们谈话的声音。
  他们的谈话早就一字不差的被监听设备完整地录了进去。
  祁衍露出一个目的达成的微笑。
  到时候,他可得好好给他们讲讲成功学。
  想要走得长远,还是得遵纪守法。
  他唇角微挑,眼底的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
  祁衍的办事效率很高,新手机很快就由管家送来。
  江沛玉的id已经被提前登录好了,那些数据也都重新转移到这部新手机上。
  甚至连聊天记录也都复原了。
  最后一次的聊天对象是安茜。她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江沛玉告诉她,是今天下午的飞机。
  本来早上就可以走的,但因为祁衍临时有事,所以改到了下午。
  那天晚上她是在万米高空上度过的。
  祁衍能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连叫声都没平时那么好听了。
  他按着她的腰关心起她:“怎么了,心情不好?”
  江沛玉趴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很奇怪。”
  祁衍不动声色地笑了:“确实会有点奇怪。这次的是带凸点螺纹的,弄疼你了吗?”
  “不...不是这个。”
  江沛玉手肘撑着床,坐起身来。因此离开了他。
  祁衍低头看了一眼,便保持现在的状态坐在床边。
  她的眼眸怯生生地往他那边扫过,那里宛如春天一般,生机勃勃。
  “你.....”
  他笑了笑:“不用在意,缓一会儿它自己会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云妮。”
  他问她:“是想妈妈了吗?云妮。”
  江沛玉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眼泪毫无缓冲地掉了下来。
  祁衍叹了口气,他抱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喃喃低语,“有这么难过吗,云妮。”
  江沛玉闷闷地点头,靠在他的肩上,温热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衬衫。
  “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妈妈。”
  在离开普桑之前,江沛玉在祁衍的陪同下亲自去娜娜的领养家庭实地考察了一遍。
  的确如祁衍所说的那样,对方是一个农场主,拥有一整个农场,平时便以此为生。
  夫妻俩一看就很和善,对娜娜也是喜爱有加。
  江沛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感谢了对方,并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方便了解娜娜的情况。
  对方表示理解,也很愿意配合。
  江沛玉询问祁衍:“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娜娜吗?”
  娜娜。
  那个像剥皮蜥蜴的小女孩。
  “为什么?”他问出了她想要听到的回答。
  江沛玉抽了下鼻子,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全部掉在他的肩上。
  那个部位的衬衫布料被浸透到贴在肩颈上,甚至还能清晰的看见此处的肌肉线条。
  “我小的时候哮喘严重,和娜娜一样,出生就有。医生说可以治,但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金钱。我爸爸和奶奶就想把我拿去扔掉......是妈妈将我捡回来的。
  后来我虽然被留在了家里,可爸爸和奶奶重男轻女,因为我是女孩,他们对我很不好。”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下。祁衍替她轻轻拍打后背顺气:“不着急,慢点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她喘顺了气之后,哭腔很重地继续说:“妈妈不忍心看我受苦,就带着我和爸爸离婚了。爸爸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争取我的抚养权。他反而无比庆幸甩掉了我这个包袱。”
  “听说年底他就娶了邻村的一个阿姨,一年后如愿生下儿子。我有他的微信,当时为了办理转学证明不得不重新加上。他的微信头像和背景全都是他的宝贝儿子。我那个时候只有十二岁。”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她提起过去。
  在他看来,这些让她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童年创伤,不过只是头发被剪掉了一截的程度。
  无关痛痒。
  但...
  看着她的眼泪,他还是心疼地将人好好抱在怀里,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后来呢。”
  后来...
  后来妈妈带着她嫁给了段叔叔,段叔叔和段穆哥哥的出现弥补了父亲的失职。
  他们很爱她,江沛玉第一次感受到妈妈之外的爱。
  所以她度过了无比幸福的五年。因为拥有了爱,所以她也想用自己获得的这份爱去爱别人。
  虽然祁衍总嘲弄她是圣母,但江沛玉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她只是希望用实际行动去告诉每一个人,他们是值得被爱的。
  当然,违法乱纪的坏人除外。
  “没有后来了。”她瓮声瓮气的说。
  祁衍当然不信:“哥哥很好奇云妮的十二岁到十八岁这五年,过着怎样的生活。”
  嗯...她拥有一个陪伴她成长的哥哥,还有一个温文儒雅的继父。
  每个周末都会举行一次家庭聚会。
  有时候是去爬山,有时候是去野餐。
  她第一次打工是为了给段穆哥哥买生日礼物。
  她第一次旷课也是为了去看段穆哥哥的比赛。
  包括段穆哥哥生病,她也第一时间去医院做了配型。
  段穆哥哥...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恢复的还好吗。
  上一次得知他的情况还是在三年前,妈妈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段穆哥哥的手术很顺利,具体如何,就看后续的修养和恢复了。
  来到这里后,她不太敢和段穆哥哥联系。是因为妈妈交代过。
  她说,波顿叔叔有些介意她曾经有过一任关系很好的丈夫。
  于是江沛玉只能默默将关心藏在心里。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祁衍。
  他的身体就很好,好到可怕的那种好。
  如果段穆哥哥有他一半的..不,十分之一的体能素质就够了。
  这就是所谓的,祸害遗千年吗。
  “我十二岁到十八岁...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忙着中考和高考,每天往返学校和补习班。”
  她知道祁衍肯定无法共情。
  他本来..就没多少共情能力。
  更何况他所接受的西方教育,根本不需要面临这些压力。
  祁衍轻描淡写地反驳了她的想法:“我的博士学位是在德国拿到的。”
  她立刻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德国留学的三年是他人生五年中最难忘的七年。
  德国留子的毕业证是最难拿到的。
  江沛玉眼里露出期待:“那你花了多久才毕业??”
  祁衍觉得她这幅样子很好笑:“你似乎很希望看到我失败?”
  江沛玉抿了抿唇,心虚地反驳:“我没有....”
  “看来无法让你如愿了,我甚至提前拿到了毕业证。”
  他的人生从在母体的那一刻起就无比顺遂。
  甚至连他母亲的产检都是一路绿灯。
  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都能很轻松地得到。
  太轻松了,轻松到他感到乏味。
  狩猎最重要的是那个过程,狩猎者往往会享受追逐猎物的趣味,看着对方从恐惧到奋起反抗,最后求饶被捕的那个过程。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
  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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