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宁可,贺均麟是变心了,又或是贺家打算让他和其他名媛闺秀联姻,都比让她发现他跟家里的小丫鬟勾搭在一起来的好,贺均麟这是羞辱她,是在打她的脸。
  可能在他的眼中,她和家里对他卑微谄媚的小丫头没什么分别,她方琬音就该跟这些女人一样,极尽卑微讨好,去恳求他的一点点宠爱。
  那个跟他偷情的小丫头颤巍巍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怯声解释:“方小姐,我……”
  这丫头心没那么坏,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不好的事情,所以对方琬音抱有歉意,即便贺家的很多下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不关你的事,你走吧。”方琬音对她说。
  且不说这个丫鬟究竟有没有蓄意勾引,如果贺均麟想要跟她发生什么,她也没法反抗,所以不关她的事,方琬音明白这件事的症结在贺均麟。
  那丫头收到了方琬音的“赦免”,急忙地离开了房间。
  贺均麟看着方琬音说:“你淋雨了?”
  方琬音何止是像淋雨了,她全身都湿透了,像是被别人一盆冷水浇在身上一样。
  “看在你是我未婚妻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弄脏贺家的地毯了,楼下的地毯可是国外进口的,要二十块大洋呢,你们方家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吧。”贺均麟的语气中尽是轻蔑。
  “未婚妻?贺均麟,你还当我是你的未婚妻吗,竟然还和家里的小丫头做这种事,你混蛋。”
  “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没发生什么吗,君子论迹不论心。”
  “是啊,要不是我闯进来破坏了你的好事,现在早就发生什么了,是吧?”
  “琬音,你冷静一些。”
  “我冷静不了!”
  她的母亲出身贵族,不论是晚清还是民国,她父亲身边都没有其他女人,即便关佳婚后多年无所出,方玉堂也没想过跟其他女人传宗接代,以至于老来得女,只有方琬音这么一个女儿。
  关佳也感激丈夫的不离不弃,所以即便她那个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还是拼尽全力生下了女儿。
  方琬音受家庭的熏陶,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
  “贺均麟,你也配称君子。”
  “哼,我不是君子,你见过几个男人啊,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还没去过国外吧,我可比你见过更广阔的世界,还有,你的北平口音真的很难听。”
  “是,我没你见过世面,不像你们贺家,连地毯都要二十大洋,贺均麟,既然你从没瞧得起我,又为什么不直接回绝了这门婚事呢,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毕竟整个贺家都讨厌我,你的父母对我也算不上多喜欢。”
  第7章 结束不回头的方小姐。
  “拒婚的话,那我多没风度啊,这样一来,你在上海不就嫁不出去了?被我贺均麟退婚过的女人,还会有谁愿意娶,即便愿意,他也不敢,否则就是跟整个华商商会作对,我还不至于那么缺德。”他嘴硬道。
  贺均麟觉得,离开他,方琬音肯定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所以她一定会紧紧地抱住贺家这棵大树,那他就发发慈悲,让她依靠让她抱。
  “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笑,刚刚都被我捉奸在床了,还管什么风度,真是衣冠禽兽。”
  “我当然要在乎,毕竟贺家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我这边拒婚,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啊,别人只会说我们贺家仗势欺人。”
  “是么。”方琬音失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琬音,今天的事情,咱么可以都当没发生过,我可以将婚期提前,说实话,你应该感谢我,还愿意认当年的婚约,还愿意娶你。”
  贺均麟走上前,想去拉方琬音的手,结果被她躲开了。
  贺均麟重新紧皱眉头:“琬音,别闹了,别考验我的耐心。”
  “贺大少爷,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考验你了,既然你退婚有顾虑,没关系,这婚,可以由我们方家来退,不会有人说你们仗势欺人的。”
  不只是因为今天,还有前天晚
  上的事,方琬音不想再忍了。
  贺均麟有些不耐烦了:“琬音,别再闹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呸!谁要你的机会!你们贺家,我高攀不上,那我现在不攀不就行了嘛,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嫁不出去,现在是民国了,女子亦可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我即便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入贺家这座大庙,你竟然不喜欢我,也从没想过要娶我,那我也不必强人所难。还有,你凭什么嫌弃我的北平口音,你别忘了,那个地方之前叫北京,也是你们贺家曾经偏安一隅的地方。”
  贺家祖籍上海,他们之前姑且算是家族的一个旁支,贺存远在家中排行老三,当初贺老先生在北平投注了自己的产业,适逢贺家三个兄弟因为家产家业争得面红耳赤,所以贺存远才来了北平暂收锋芒,坐山观虎斗。
  说来贺存远也是真的幸运,他这一招还真的有用,将自己摘出了战场内,那时他的两个哥哥斗得两败俱伤,贺老先生觉得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是个可堪托付的顶梁柱,最后辗转变动,贺存远渔翁得利,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又进入了华商商会,即便不是中心人物,他也满足了。
  方琬音记得,当时贺家受到她父亲的襄助没多久,他们就又回上海了,在她的生命里如轻轻点水一般,就这么消失了。
  留下了那随口一提的婚事,好像谁都不记得。
  他们一家到了上海之后,方玉堂深知清廷不在,方家亦失去了往日的风光,只能硬着头皮找上贺家,提起那个可能没人记得的婚约,没想到,贺家是个讲信用的,还真的应了,只是有些不情愿。
  方琬音越说越伤心:“你也算是生在那里长在那里的人,可你如今,一点也不关心那里,你只关心你们贺家在沪上的荣光。”
  “我不关心?”贺均麟也来了脾气:“我关心有用吗?我关心,能让那些外国人永远不侵犯中国的土地吗?方琬音,差不多得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你我,都只是这片土地上的沧海一粟罢了。”
  “说回我们的事吧,贺均麟,你我之间,就到此结束了。”
  方琬音摘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说道:“这个,是你送给我最贵重的东西,我现在还给你,你去送给贺家真正的少奶奶吧,我方琬音配不起。”
  然后,将那戒指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等等。”贺均麟说。
  “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刚刚弄脏的那个地毯,二十块大洋,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还有我送给你的那些包包首饰什么的,我只给你半天的时间,明早记得送到贺宅。”
  贺均麟想让方琬音知难而退。
  骨气这个东西谁都有,可若是涉及到钱,又有多少人能如此洒脱呢。
  方琬音咬咬牙道:“知道了,我会尽数奉还的。”
  什么二十块大洋,什么破地毯,她才不稀罕。
  方琬音出了房间,迎面撞上了贺均麟母亲,她皱着眉头指责道:“瞧瞧你像什么样子,还大家闺秀呢,吵吵嚷嚷的做什么?还想不想嫁进贺家了。”
  方琬音冷着声音说:“不想了。”
  方琬音走了,留下贺太太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喔哟!儿子,你瞧瞧她像什么样子哦!我好歹是她的长辈哎,她连叫都不叫,方玉堂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啊!还把雨水弄得到处都是。哎,儿子,我跟你说话呢,你不会想通了吧。”
  贺均麟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一双腿叠放在茶几上,说道:“妈,该想通的人是她。放心吧,她早晚会求着我当贺家的少奶奶的。”
  贺太太叹了口气道:“儿子,我看你还是没想通,这女孩子到底哪里值得你抓着不放哦!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贺均麟感觉有些闷,他解开了衬衣的第一个纽扣:“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看她朝我低一次头。”
  “儿子,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吧。”
  “方琬音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贺均麟说:“所以我想她把我当一回事。”
  方琬音离开贺家的时候,才发现贺家竟然那么大,穿过长廊,还要经过一片花园,再走一段路,才能到大门,如果有车的话,就不觉得远了。
  她没有自己的车,所以这里不是她的地方。
  ……
  喻公馆内。今日的喻家,灯火通明。
  喻长久正和他的督军朋友乔岩相谈甚欢。
  乔岩忙着组局,随便弄了一个名头就有了这一场宴会,所以请的各界名流也算不上多,反正他明天一发通电,整个上海都会知道的。
  喻怀嘉一下楼,就开始寻找方婉音的身影。
  “婉音呢,她说好要来陪我的,我本来还想把你介绍给她呢。”
  顾廷璋不耐烦道:“有什么好介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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