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收费标准您这边有问题吗?”
  她像个市侩的商人,在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贺清辞自己也是商人,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看看她犯难的样子,会是什么表情,那双乌润温和的眼底,会流露出怎样的情绪。
  “能打折吗?”
  “?”
  喻橙想过无数种谈判的场景,独独没想过,贺清辞会想要打折。
  她以为他们这种不差钱的人,都是直接拿起钢笔,唰唰唰在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贺清辞如愿以偿看到了自己期望的内容,点点头,“继续吧。”
  “不……打折了?”
  “忽然觉得,你的定价还算合理。”
  贺清辞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直到翻到最后,看到了一份附件:《亲密接触收费标准》
  一份十分详尽的价目表,对照合同中的“亲密接触,另外支付”。
  表格详细地分成了四栏:接触类型、具体描述、价格和备注。
  贺清辞甚至怀疑喻橙眼下哈欠连天,眼泪汪汪,就是因为在赶这份价目表。
  “做到凌晨两点?”
  “啊?”喻橙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明码标价,合作才能长久嘛。”
  贺清辞去扫内容。
  挽臂:女方挽男方手臂——30元每次,300元封顶。
  牵手:普通牵手,手指自然交缠——50元每次,单日500元封顶。
  拥抱:普通拥抱,时常不超过1分钟——100元/分钟,上不封顶。
  搂腰:男方搂女方腰部——200元/分钟,上不封顶。
  再往下看,喻橙将“亲吻”一栏具体描述了七种,包括亲吻手背、脸颊、额头、眼睛、鼻尖、下巴和唇角。
  蓦地,贺清辞抬眼,两人视线相接,又在几秒钟后双双别开。
  喻橙看向玻璃窗外正在和小朋友互动的小熊人偶。
  贺清辞看向店里缓缓转动的复古唱片机。
  空气里漫着咖啡的醇厚和面包的麦芽香气。
  喻橙不知道贺清辞在想什么,但她脑内的画面正在清晰放映。
  夜色深浓的伦敦,展览厅的灯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露台投下斑斓光晕,喻橙抓着贺清辞西装的袖口,因为他贴得太紧,她已经有些站不稳,后腰抵着栏杆,快要被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他们……在看。”喻橙越过贺清辞的肩头,门洞处有祟祟人影。
  来之前贺清辞就告诉她,他家里人似乎在怀疑他们的关系,今晚可能会有些麻烦。
  喻橙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麻烦。
  “要,怎么办?”
  贺清辞单手撑着围栏,将她半圈在身前,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影翳,“介意么?”
  “什么?”
  “亲你。”
  很轻的两个字,擦过喻橙的耳膜。
  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她僵着脊背仰头,对上贺清辞那双在暗处依然清亮的眼睛,胸腔突然被心脏撞得发疼。
  贺清辞:“抱歉。”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捏住。喻橙听见自己急促放大的呼吸声,嗅到清冽的洁净香气,像被阳光晒过的白衬衫,混着夜风里的潮湿水汽,在鼻息间肆意侵扰。
  明晰的喉结轻滚着靠近,温热的呼吸却先一步印在她的唇角。
  猝不及防,又一触即离
  。
  甚至没有真正碰触到肌肤,只虚虚擦过唇边的空气。
  喻橙却觉得整个人被点燃,从发梢到指尖都泛起陌生的酥麻,教堂顶端的旖旎光斑在两人间跳跃,连这沉稠的夜几乎都要烧起来。
  一如现在,贺清辞看喻橙染着薄红的耳廓,连颈侧白皙的皮肤都透出淡淡绯色。
  她似乎,很容易脸红。
  喻橙的视线却无处安放,她摆弄着手指,“我只是……只是……以防万一。”
  贺清辞轻嗯一声,“只有这七类?”
  “啊?”喻橙倏然抬头,又连忙摇头,“其他,其他不可以。”
  “脖子以下,都不可以。”
  第17章二十四孝男友。
  贺清辞彻底沉默。
  安静且尴尬地对视里,贺清辞没再细看之后的类目,抽开钢笔,在补充条款的空白横线上写下一行字:
  合同及附件所涉收费标准,甲方全部认可,并自愿按照原价三倍支付给乙方。
  三倍……喻橙心惊肉跳。
  贺清辞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诧异,视线依然落在纸页上,温声解释:“就当是预防通货膨胀。”
  尽管他只是觉得喻橙是女孩子,有些事,女孩子总是会吃亏一些。
  但这样的理由他不想讲,说了,就好像自然将她放在了弱势的一方。
  “贺总。”喻橙下意识提高声线,想让他三思后行,可贺清辞已经签好名字,将两份合同一并递给她。
  “你签好,合同就生效了。”
  喻橙还陷在“三倍工资”的震惊中,机械地拿起水笔,在乙方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您之后有需要的话,提前三天通知我。”
  这也是在合同里明确约定的。
  “喻橙。”
  喻橙签完一份,又去拿另一份,“嗯。”
  “我可能需要你豁免提前三天的约定。”
  喻橙倏然抬头。
  “今晚,我爷爷生日。”
  “?”
  *
  喻橙没想到,上岗会来得这么突然。
  以至于她坐在化妆镜前,听着身后的造型老师在感叹她的皮肤状态有多好时,还有种不真实感。
  “就是这里、这里和这里,还有这里的毛孔略微有些粗,等下我叫珍妮小姐姐给你做个全套的皮肤护理。”
  喻橙:“……”
  好吧,原来刚才那些都是客套话。
  贺清辞就坐在一旁的沙发里,在处理工作,闻言抬头,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撞,贺清辞也自然看出了喻橙的不自然。
  喻橙用眼神向贺清辞求救,她不想被当成芭比娃娃。
  贺清辞眼底浮起浅浅笑意,却又事不关己地低下头。
  喻橙:“……”
  @#¥%……&*@#。
  半晌,贺清辞翻过一页项目书,状似无意地提醒造型师,“只是普通家宴,不需要太夸张。”
  喻橙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本想递给贺清辞一个感激的眼神,可他竟然连头都不抬一下,像是完全沉迷于工作中。
  喻橙鼓鼓脸颊,不看算了。
  她点开手机,低头给梁觅发消息,说自己今晚要加班。因此也完全没有察觉身后,贺清辞缓缓抬起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可即便是不夸张,喻橙也被拉去做了一个全套皮肤护理,小姐姐在她脸上轻轻拍打的时候,喻橙还在反复记忆贺清辞在车上和她说的关于今晚家宴的事。
  今晚是贺清辞爷爷八十一岁的生日,贺清辞从小和爷爷一起长大,老人家对他而言是比父母还重要的存在。
  因为不是整寿,老人家不打算大办,只让孩子们陪着一起吃顿饭。但因为前几天全家已经聚过一次,今晚来的人也不会很多,只有贺清辞的姑妈和几个小辈。
  这样的人员构成让喻橙稍安,毕竟再就业的第一晚,她并不想让自己成为大熊猫,被贺家人围观。
  等喻橙换好衣服做好妆发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在拒绝了造型师一众奢华的礼服后,喻橙为自己挑了件烟色的针织连衣裙,修身方口领,将脖颈间的皮肤衬得愈发瓷白。
  她颈侧的红痕早已经褪下去了,连丁点伤口都看不出,细腻如新雪。
  哒哒的高跟鞋如流水从旋转楼梯上传来时,贺清辞抬眼,入目是米白色的高跟鞋,笔直的小腿匀亭雪白。
  他见过许多次喻橙穿晚礼服的样子,但当记忆里的女孩和眼前人重叠时,贺清辞的眸光还是有微微一滞。
  时间总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视线中缓步而下的女孩,到底还是和六年前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同了。
  乌润眼底少了些警惕和懵懂,更多的是淡定和温和,如被打磨过的上好璞玉,蕴出细腻光泽。
  喻橙走上前,有些忐忑地征求贺清辞的意见,“这样,可以吗?”
  作为甲方,他显然应该对场合的把握更加准确。
  “很漂亮。”贺清辞眸光定定,有些移不开眼。
  喻橙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唇角微微弯起,跟在她身后的造型师却笑着接话,“原本可以更漂亮的,但喻小姐不肯。”
  贺清辞:“这样就很好。”
  贺清辞起身,造型师为喻橙递上黑色的大衣,乍一看过去,和贺清辞手上那件很像情侣款。
  衣服昂贵,喻橙小心穿上,将腰间的带子系紧。
  两人往电梯间走去,喻橙又忍不住问:“贺总,这些衣服万一弄坏了,我……”
  “算我的。”
  哦。
  贺清辞侧眸看她,喻橙拒绝掉了那些繁复的珠宝,只选了一对珍珠耳钉,将她白皙的耳垂衬得温润小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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