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把,救了她命的伞。
  喻橙转过头,看身边安静的男人。十一月的京北,入夜的温度直逼零下,贺清辞身上穿着单薄的西装外套,喻橙下意识就去扯自己身上的大衣。
  “穿好。”贺清辞按住她的手。
  “可是你……”
  “我不冷。”
  可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明明很凉。
  贺清辞重新将大衣给喻橙拢好,“现在,好一点了么?”
  喻橙点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送你去朋友家?”
  喻橙抿唇,不吱声了。
  她是好一点了,但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惧里抽身。
  如果换成以前,她还能去梁觅那里借住一晚,但如今梁觅有了男朋友,她怎么好意思再去打扰。
  沉默片刻,喻橙才鼓起勇气开口,“酒店吧。”
  贺清辞没让司机留下等他们,依然自己开车。他想,任何人这个时候应该都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车子在夜色里缓缓驶动,喻橙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安静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必须要再勇敢一点,坏人已经被扣下了,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些可怖的后怕只是她自己的情绪在作祟。
  再抬眼时,车子已经驶入了一条熟悉的街道,离公司不远。
  “贺总,麻烦您开慢一点,就在这附近找个酒店。”
  “明天还要去上班?”
  喻橙轻啊一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以不去上班?”
  贺清辞:“……”
  片刻,喻橙低下眼,嗓音温和冷静,“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似是想到什么,喻橙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普通的经济型酒店就好。”
  贺清辞收回视线,对她的提议没做任何回应。喻橙不知道他听清没有,她并不想再为这样一个糟糕的夜晚支付昂贵的住宿费。
  好在,车子转弯,驶入了更加靠近公司方向的一条路。喻橙打开手机,在app里查看酒店的房价,有一家连锁的经济型酒店离公司不远,就在明珠路上。
  “麻烦您,送我到明珠路的这家酒店。”
  贺清辞瞥了一眼喻橙的手机,一言不发。
  不多时,车子驶入明珠路,酒店的logo在夜色里明晃晃。喻橙已经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却眼睁睁看着贺清辞将车开过了酒店。
  “贺总,你……”
  “我在这附近有一套公寓,平常很少住,不介意的话,今晚你先住在那里。”
  喻橙微怔。
  恰逢红灯,车子缓缓在路口停下。凌晨的京北退去了白日的喧闹浮华,整个城市都陷落在沉静幽长里。不远处的cbd区,高耸的玻璃幕墙依然亮着零星灯光。
  贺清辞转过头,眸光深静,“喻橙。”
  他微顿,“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么见外的关系。”
  即便他们之间隔着毫无联系的六年,但再重逢,贺清辞从没想过和她形同陌路。
  可显然身边的女孩不这样认为。
  她被吴宇那种人奚落。
  她被苟明伟和赵建平抢方案。
  甚至今晚这样的局面……
  她依然没有向他开口,他们真的“不熟”到了这个程度?
  贺清辞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今晚似乎也并不适合聊这个。
  喻橙却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她以为几次三番糊弄过去之后,贺清辞不会再提当初的事。
  他们就是初初相识的陌生人,她也完全乐意配合他这样的需要。
  在喻橙的潜意识里,贺清辞是不需要为当初那段短暂的交集来和她叙旧的。
  本就没有思考能力的大脑在这一刻几乎要瘫痪,她甚至接不上话。
  红灯转绿,喻橙听见贺清辞又说:“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于情于理,这个时候,我都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店。”
  他简单解释,也没再征求喻橙的意见,车子直接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
  坐落在繁华商业区的复式公寓,一梯一户,环境清幽。喻橙一路跟着贺清辞上来,站在玄关处,看贺清辞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挂着吊牌的拖鞋。
  “这边平时基本没人住,但房间的用品阿姨每隔几天都会来更换。”贺清辞拉开抽屉,拿出剪刀,将拖鞋上的吊牌剪掉。
  “等下我带你上楼,你睡楼上的房间,那几个房间还都没人住过。”
  见喻橙依然呆呆地立在门口,贺清辞眸光微敛,又垂下眼,“不信我?”
  “嗯?”喻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今晚之前,这里除了我,只有贺清随来过一次。如果你想问女人的话——”贺清辞微顿,“家政阿姨算一个。”
  反应过来贺清辞是在解释他这里足够干净,喻橙连忙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怎么站着不动?还是觉得我太唐突了吗?”
  毕竟,抛开六年前的事不说,他也是第一次带个姑娘回家。
  贺清辞并不确定,喻橙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冒犯到。
  “也……不是。”喻橙咬唇,她只是有点不太习惯忽然住进一个异性的家里,虽然他们早已不止一次共处一室。以及今晚,她觉得自己已经麻烦了贺清辞太多次。
  “会……打扰你吗?”
  “我不介意,就不叫打扰。”
  话落,贺清辞将手中崭新的薄棉拖鞋放在喻橙面前,“先去沙发上休息下,我上楼看看房间。”
  偌大的客厅装修简单却有格调,暖气也开得很足,喻橙脱掉身上的大衣,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毛衣,只在门口的换鞋凳上坐下。
  片刻,贺清辞下楼,客厅里根本没见喻橙的身影。他偏头,才在玄关处发现了她。
  “你今晚,是要睡在这儿?”
  “……”
  喻橙看到贺清辞手里提着个药箱,蓦地站起来,“你受伤了吗?”
  “过来,我看看。”
  “嗯?”
  贺清辞转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刚才在警局的时候喻橙就已经做了简单的检查,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手臂有一点挫伤,脖子的侧面被酒瓶飞溅的碎片擦到一点,当时只浅浅出了一点血丝,现在已经没事了。
  贺
  清辞本想带她去医院,但见她精神状态不好,又不想继续折腾她。
  喻橙领会贺清辞的意思,连忙摇头,“没关系的,我等下自己涂点药就好。”
  “过来。”
  “……”
  面对贺清辞的强势,喻橙不得不跟过来,看到面前雪白的沙发时,又有些犹豫,“我……能先去洗个澡吗?”
  她真的不想这副脏兮兮的样子坐在贺清辞身边。
  她知道,贺清辞有轻微洁癖。
  “先看看。”贺清辞却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喻橙拉坐在沙发上。
  喻橙僵直地坐下,右手手腕还被贺清辞扣着,贺清辞抬手撩起她耳边的头发,细碎的发梢扫到颈侧,有点痒。也莫名地,让喻橙整个人绷得更紧。
  柔白的灯光装满偌大空间,喻橙微微偏头,雪白的脖颈上一道浅浅的红痕,其实连伤口都算不上,只是因为她皮肤白,依稀还能看见薄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瞧着就有些心惊。
  “疼不疼?”贺清辞问。
  喻橙摇头,比起这点不痛不痒的小伤,被贺清辞这样捉着手腕注视更令她紧张。
  终于,贺清辞松开了她,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管药膏和一盒防水创可贴,又打开盒盖从里面摸出一张创可贴,撕开外包装,“先贴一个,洗澡不要沾到水,等下擦点药,让伤口晾着。”
  他似乎还挺擅长处理这种伤口,和喻橙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见贺清辞还要继续去扯创可贴上的隔离纸,喻橙蓦地从他手中抽走,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我……我自己来就好。”
  明晃晃的灯光下,她凝白脸颊已经染上薄薄的红晕,贺清辞微顿一瞬,终于意识到不妥。
  他偏头,视线从喻橙白皙的颈侧移开,轻嗯一声。
  喻橙拿着药膏和创可贴踢踢踏踏跑上楼。成年之后她鲜少有这样不淡定的时刻,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手机嗡嗡的振动声响起,是贺清辞打来的电话。
  喻橙接起,贺清辞的声音在听筒和楼下交叠,“左手边第三间,床上放了干净的睡袍,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都是全新的。”
  喻橙:“哦。”
  按着贺清辞说的一间间找过去,喻橙推开房门,入眼的干净整洁。房间很大很宽敞,窗帘半掩着,落地窗外可以看到繁华的cbd。
  柔软的超大双人床尾整齐地叠着一件纯棉质地的白色睡袍。
  这还是喻橙第一次被陌生的异性准备贴身的衣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以及隐隐的脸热。她抱起睡袍,也顾不上贴创可贴,脚下的步子明显慌乱,像是想要摆脱掉什么令她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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