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哟,这不是霓春楼的小芙蓉吗?卖.屁.股的都当上少爷了。”一个公鸭嗓子叫唤道,“这屁.股真赚钱。”
  “老癞子你羡慕了?你想卖,也没人愿买,羡慕不来。”有人接话道,引得人群一阵哈哈笑。
  玉芙卿拿糖人的手泛起青白,人僵立在那儿,没有回头,心脏像浇了一桶搀着碎冰碴子的水,凉穿了身体。
  “你找死!”叶澜生怒喝一声,就要动手。
  夏清和拉住了他的手,哽着嗓子说:“别,脏了你的手。”
  “好,听你的,不脏手。”叶澜生拍拍他的手,然后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钞票,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扬了扬,“谁把他嘴抽烂了,这张钞票就归谁。”
  那是一张外国的钞票,这些底层人,一两个月都赚不到,有眼力的一见那钞票,就跳了出来,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着老癞子的前襟狂扇起来。
  老癞子嗷嗷惨叫着,嘴角很快就见了血。
  周围瞬间寂静无声,只剩老癞子的惨叫在几家灯笼火光间穿行。
  玉芙卿没有回头去看,他不怕人骂,怕的是在叶澜生面前被骂,那层纸一般的伪装,轻易被人撕碎,将他的肮脏扒开来,袒露在叶澜生面前。
  也许是这段时间过的太美好了,像一场梦,让他忘记两人的初识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
  啪啪啪,一声一声的巴掌,扇在老癞子的脸上,也扇在他的脸上。
  等到惨叫声渐渐熄灭,老癞子彻底昏死过去,叶澜生笑着把钞票点在那个魁梧汉子手上:“感谢这位义士路见不平。”
  两人坐上汽车,玉芙卿垂眸盯着手中的孙悟空,其实不太像,连金箍棒都是歪的:“抱歉。”
  叶澜生抓过他的手,包在掌心,温声说:“不用抱歉,你很好,哪里都好,不要理会那些烂人。”
  “我……”玉芙卿张了张口,声音哽在嗓子里,难以发出。
  说什么?说我很脏,我不是自愿的,我有难言之隐……在事实面前,一切都是苍白的借口罢了。
  他沉陷了,忘记了两人本来就是客与娼的关系,因为叶澜生没付过钱,因为他没上过他的床,就好像两个人真的清清白白。
  他教他读书识字,他带他看山看水看新事物,他温柔体贴,他珍惜爱护,他把他当一个人来看。
  他沉陷在他所有的柔情里,被关怀着,被爱护着,所以忘了身份。
  “什么也别说,你就是最好的。”叶澜生将他抱进怀里,下颌蹭着他的发顶,“我们来吃糖人。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吃一口唐僧肉烦恼全消。”
  叶澜生把自己的唐僧伸到他唇边,笑着说:“快咬一口,我把第一口唐僧肉给你吃。”
  玉芙卿咬了一口,叶澜生赶紧问:“甜吗?”
  “甜。”他靠在他的怀里,点点头。
  甜,但是没有你甜,以前只觉得甜到发苦,今天这一口却只有绵绵密密的甜。
  玉芙卿没有起来,就那样靠着他,一下一下吃着手中的糖人,汽车平稳前行。
  想要手中的糖人不要变小,想要这条路越走越长。
  “过。”韩陵左边一只熊猫眼,右边脸颊两个创可贴,锁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舒散开来,“不错,清和进步很大,现在的状态要保持住。”
  “谢谢韩导。”夏清和笑道。
  “没事,我们回了。”谢忱手臂搭在夏清和肩上。
  韩陵暼了他的手一眼:“接下来清和要拍跟母亲的戏,你收着点,别太腻了,影响他状态。”
  “行。”谢忱把手拿下来,哼哼道,“遥控器算是被你拿手里了。”
  “走吧。”韩陵坐回去,拿起本子写写画画,忙起来。
  卸完妆,谢忱跟着夏清和蹭上保姆车:“难得今天能早收工一会儿。”
  “韩导的脸怎么回事?”夏清和拿过保温杯喝了两口里面的姜茶,顺手递给谢忱,要不是他刚见过夏明涧,还以为两人又互殴了一顿。
  “我从随云那听到一点儿,具体的也不知道,好像是跟他那个黑粉有点关系。”谢忱喝了一口姜茶,赞叹道,“原来姜茶也能煮得好喝啊,感觉我以前受的苦都白受了。”
  “那以后就不受了。”夏清和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小圆,“以后多煮一杯,给谢老师。”
  “好的,老板。”小圆笑着应声,参加综艺的时候她没跟着,回来之后,感觉天都塌了,那姓谢的竟然登堂入室,越来越放肆了。
  她抵制了两次,被夏清和谈话敲打了一番,如今彻底躺平了。
  多煮一杯茶算什么,又没让她半夜来送小雨伞,已经很好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大小姐不问,她就当不知道了。
  “黑粉已经不满足网上,线下动手了?太危险了,他没报警?”夏清和眉心蹙了起来,他还记得,上次那黑粉一人独战各路群雄的凶悍,以为只是个嘴利,手快的,没想到现实里手也挺厉害。
  “没报警,听说韩导没输,上去一口,把那黑粉直接亲吐了,哈哈哈。”谢忱笑得停不下来。
  “他不是直男吗?”夏清和眉毛蹙得更深了,每次见到他带人,都是带的女孩子啊。
  “是直男,直男也不影响亲两口啊,又不是真做。”谢忱笑道,“那黑粉小子肯定恐同,这个槛儿估计大半年心里都过不去,韩陵也太损了。”
  夏清和真是替他哥捏了一把冷汗,幸亏韩陵当时没来这一招。
  “别担心你哥,韩陵这次肯定是打不过,急眼了,才出损招。”谢忱安抚道。
  “哦。”夏清和拿回杯子,心中嘀咕,你这就是在说我哥不行呗,哼。
  第53章
  今天这场戏在逼仄的小院里, 拍的是玉芙卿与母亲张氏。
  扮演张氏的白秋云是电影学院副教授,赵意是她的学生,能演这个类似替身的角色, 就是经她介绍牵的线。
  所以夏清和做完妆造一出来, 就见到了立在门口的赵意。
  他长得其实比夏清和稍微高一些,十九岁的年纪,身形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瘦削, 面庞清俊,双目明澈, 一见到夏清和笑得八颗牙都露了出来:“夏老师, 早上好。”
  “嗯,早上好。”夏清和浅浅应了一声,京郊的初冬冷得厉害, 他的戏服还是薄薄一层衬衣加件西装, 此时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 凉意扑面,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夏老师,您拿这个暖暖手。”赵意从提着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白色波斯猫样子的玩偶, 伸到夏清和面前,“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阴天,就给大家准备了几个暖手宝, 都是新的, 刚冲完电。”
  初冬时节,临着个阴天,比晴天总是要冷上七八度。
  夏清和往前边瞥了一眼, 白秋云,韩陵,随云手里都抱着一个,就是样子各有不同。
  再看他手中提盒绷紧的带子,便可猜到里面还有。
  “谢谢,费心了。”夏清和接过来,摸到边缘的缝隙,将手伸进去,双手立刻被暖融融的热意包裹,“你今天没戏吧,怎么过来了?”
  “被老师拧过来的,要求现场学习。”他说的时候眼睛眨了眨,带出几分俏皮的抱怨。
  夏清和突然想起,上学时候,那些因为过于优秀,被选进各种竞赛训练队的同学,也总是嘴角上扬着抱怨:“唉,周末两天又没了。”
  他从来都不是优等生,周末一天也没少过,所以没有体会过,这种开心着骄傲着抱怨的奇妙心情。
  “你很优秀。”夏清和笑着看了他一眼,那笑有些情不自禁,也有些意味深长。
  “没有,没有,我刚入门,还要多跟夏老师学习。”赵意摆摆手。
  “哦,好学生可不能跟我学,我连门都还没入呢。”夏清和笑道。
  “夏老师,太自谦了,您演的特别好,真的特别好,好几次我在现场看的眼泪都忍不住出来了。”赵意激动道,“我觉得您这部电影一定能拿奖。”
  这话夏清和并没有当真,恰好剧组助理过来喊人,他浅浅笑道:“借你吉言。”又抬了抬手中的猫咪暖手宝,“挺好用的。”
  “准备一下,开始吧。”韩陵抱着一只老虎头的暖手宝,缩在监视器后边。
  夏清和清了清嗓子,试了两句,才放下暖手宝,脱掉外面的羽绒服,走到院子里划定的位置。
  “准备好现场收音。”韩陵盯着监视器喊了一声。
  这场戏从玉芙卿清晨吊嗓子开始,这是唱戏人,每天必做的功课。
  他选的还是《贵妃醉酒》的一段,从低调门开始,一遍一遍,调门逐级升高,回环往复,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唱。
  这一片住的都是底层人,东边有东边的哐当声,西边有西边的吆喝声,中间夹杂着咿咿呀呀的调子,没有讲究人,也讲究不起,所以谁也不觉得打扰谁,也不觉得被打扰,都忙活着扒拉每天的两顿饭,没空理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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