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端起桌子上那杯茶喝了,起身理了理衣服,一出房门就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子,笑嘻嘻喊:“爷,您现在就走啊?”眼神不安地往后台瞟,声音奇大,好像很怕别人没听见一般。
叶澜生点点头,说:“跟玉老板说,我在车上等他,不用着急。”
“好嘞,我这就去通知玉老板。”那小子笑眉开眼地往后台蹿去。
玉芙卿换下满身富贵珠翠,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长衫,温柔干净,不像楼里的戏子,一打眼倒像是哪个私塾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叶澜生坐在汽车里,想着,真是能唬人啊,这样气质文雅的人,竟然大字都不识得一个,靠着卖一身皮.肉吃饭。
车门开着,玉芙卿直接坐进去,随手带上门:“先生,走吧。”
“好。”叶澜生拉过他的手,接续把玩,汽车已经发动,玉芙卿不知道目的地,也放心地任由大铁盒子驮着他跑。
这放在以前,他总要问个明白,但是,现在,谁让他见了这个人就高兴呢,一点也不想知道目的地,只想跟着他去一点点探索他的世界,那个对他来充满诱惑力,又碰触不到的世界。
车子最后停在一家西餐厅门口,灯红酒绿间,来来往往的男女,皆是穿着洋装。
玉芙卿的长衫在里面显得特别突兀,他有些生怯地后退了半步。
叶澜生勾住他的手指往里走:“哥哥不是答应了,要喂我吃饭的吗?怎么还悄悄往后退啊。”
“先生,你,我们换个地方吧。”大堂里亮如白昼的灯光,别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都让他自惭形秽。
叶澜生微微低头俯视着他:“原来哥哥想的喂饭,不是这个饭啊,哥哥还真是着急。”
玉芙卿一惊,眼睛不自觉睁大,压着声音急道:“先生不要在这里说这种话。”
这里太好了,说出这种话,让他有一种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了,仍在大街上的羞.耻感。
“那在哪里可以说?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澜生动手捏了一下他的脸,笑起来:“先把你那乱七八糟的脑子关了,我是真的饿了,只想好好跟你一起吃顿饭。”
玉芙卿抬眼看他:“真的?”
叶澜生转过头去,往前走:“真的,所以,不准勾.引我。”
第32章
明煌煌的灯光, 洁白的桌布,桌上雕花玻璃瓶中插着两支艳红的玫瑰,西洋乐曲在空中飘荡, 连服务的侍应生都穿着西式的衬衣马甲, 腰身笔挺,礼貌矜持,不像楼里那些跑堂, 肩头搭着毛巾,见到个穿绫罗绸缎的, 就弯着腰笑嘻嘻往前凑, 若碰上个粗布衣,便嫌弃的向后退,一张脸比那川蜀之地的技艺换得还纯熟。
“吃牛排好不好, 听说这家牛排做的很不错。”叶澜生说。
“都行。”玉芙卿矜持地点点头, 眼睛随着倒茶的侍应生转。
叶澜生的皮鞋在桌子下边勾着他的脚腕, 笑道:“卿卿,看我呀, 看侍应生做什么,难道他比我还好看。”
玉芙卿受了惊,忙往后缩腿, 眼含祈求:“先生,这里不行。”
“那卿卿不准看别人。”叶澜生说。
这时,一个满头毛毛蓬蓬卷儿, 露了整个后背的漂亮女人走过来, 向叶澜生轻轻伸出手,笑得娇媚:“这位先生,能否赏光跳支舞?”
叶澜生从桌上抽了一支玫瑰压在女人的手里, 笑眼风流:“不好意思,佳人在侧。”
女人被拒绝,拿着玫瑰在鼻下嗅了嗅,看向对面的玉芙卿,笑道:“哟,还是个兔儿爷。”
玉芙卿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眸子垂下去。
女人撂下这句话已经走了,但她那句话如同扇下来的巴掌一般,抽得玉芙卿脸疼。
原来一身浪荡,就算穿了正经衣服,也是遮不住的。
叶澜生支着脑袋看他:“她说你像小兔子,她说得不对,应该是个漂亮的小兔子。”
玉芙卿掀起眼皮看他,眼眶已经红了,抿了抿唇,还是开口告诉他:“她那个话是骂人的,你不要……不要再说了。”
“小兔子这么可爱,为什么是骂人的?”叶澜生第一次到北平来,很多话从来没听过。
玉芙卿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但又受不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直问,指甲掐了掐掌心,人往前靠靠,压低声音解释:“就是,就是,男人要是被男人弄了,就是兔儿爷。”
叶澜生忽然笑起来:“她眼光还挺毒辣。”
玉芙卿气结,果然少爷就是少爷,想从少爷身上寻得一份理解,简直是天方夜谭,荒唐可笑。
侍应生送上了牛排,玉芙卿没有动手,只观察对面叶澜生的动作。
“卿卿,先等一下。”叶澜生左手执叉,右手拿刀,将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大小相同的方块。
随后,将切好的这一盘换给玉芙卿,“你吃这一份,直接拿叉子吃就行。”
“谢谢。”玉芙卿拿起叉子,吃了一块。
“味道怎么样?”叶澜生拿餐帕将他嘴角沾染的酱汁抹掉,笑着问。
玉芙卿呆了一下,才回道:“很好吃。”
这一切,叶澜生做的很随意,却于不经意间在玉芙卿的心底激起了惊涛骇浪。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照顾过他,母亲只有疾言厉色的咒骂,戏班子里更是棍棒相加,污言秽语的嘲讽。
再后来的那些老斗,也都是急急.色.色,想着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让自己愉快。
没人关心过他吃的好不好,脏了污了,也没人给他擦过一下,他们只会看着他在泥潭里挣扎,自己站在岸边笑。
“谢谢。”玉芙卿又说了一遍,眼睛里起了层水雾,被他压下去。
“卿卿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一顿饭吃完,侍应生过来收了餐盘,换上甜点。
叶澜生挑了一小块慕斯蛋糕喂进玉芙卿嘴里,眼睛看向远处台上的舞池:“卿卿,跟我去跳一支舞,好不好?”
那舞池中晃动的身影皆是一男一女,而且两人贴得极近,玉芙卿羞得都不好意思去看,更何况跳了。
“我不会,先生还是找别人跳吧。”他眼神闪躲。
“很简单,卿卿身子这么软,肯定一学就会。”叶澜生又喂了他一块蛋糕。
“那都是先生和小姐们跳的,我不行,不成样子。”他实在不能承受,在上百双眼睛面前与一个男人身子贴着身子磨蹭。
“不想在这里跳,回去陪我一个人跳,好不好?”叶澜生双目生辉地盯着他,似乎在撒娇。
口里的蛋糕,甜的有些发腻,玉芙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夜色深重,此间还是衣香鬓影,歌舞翩翩,门外已经起了凉意,一轮明月挂于碧空之上,清清冷冷。
“这么好的月亮,今晚不坐汽车了。”叶澜生让汽车夫把车开回去,拉着玉芙卿上了一辆黄包车。
他一个人大刺刺地坐在中间占了满座,把玉芙卿拉到自己腿上,圈在怀里,笑着说:“带你好好赏一回月亮。”
“家在哪里?跟车夫说一下。”
玉芙卿看着他,没有吭声,一时间猜不透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你也累了一天了,不欺负你,送你回去休息。”叶澜生下颌在他肩膀处蹭来蹭去,“怎么,不累啊?不累跟我回去。”
玉芙卿被他蹭得发痒,躲了躲,跟车夫报了一个地址。
一路将人送到偏僻的小院,叶澜生又坐着黄包车回到自己在宜平饭店的房间。
房间内站着一个白.嫩嫩十八九岁的男孩,是汽车夫刚刚开车接过来的,也是一袭藕荷色的长衫,背影跟玉芙卿有三分像。
叶澜生关了门,一边解着领带,问道:“洗干净了吗?”
“回叶先生,洗干净了。”男孩怯生生回道。
“那就脱了,到沙发上趴好。”他自己已经扔了领带,开始解西装,突然又加了句,“外面的长衫留着。”
男孩乖巧地脱了衣服,在沙发边趴好,等待着。
叶澜生慢条斯理地压过去,从背后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警告道:“没人碰过你吧?我这人不喜欢别人玩过的脏玩意儿,在我玩够之前,你最好干干净净的。”
男孩眼泪都疼出来了,连连保证:“没有,没有,我只跟叶先生的。”
他盯着身下晃动的藕荷色背影,恍惚看到了玉芙卿,怒气上涌,心里发了狠。
怎么就脏了呢,好好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就早早被人玩脏了呢。
心里生了怒,动作上就更加凶狠起来,掐着后脖颈,将男孩的脸按进沙发里,不准露出一丝一毫,意想着这就是玉芙卿。
最后的时候,甚至克制不住地掐着男孩脖子叫出:“卿卿。”
“过。”韩陵这一个字传出来,对在场的人来说,宛如天籁。
谢忱松了掐人的手,按了按额头,说:“韩导清一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