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秦湛准备了一番,进手术间就看见仪表上,清晰鲜红色字体显示的,纪璞玉微弱的心跳。
  主刀医生只是指挥着输血,一旁的包扎材料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瞧见手术室进来人,屋内的人都齐齐一愣。
  秦湛歪着头看着一旁的心率表,上前观察了会伤口,心中已然有了思路。
  “呼吸机没加吗?”
  “材料准备一下,输血不要停。”
  “你是谁?”带着口罩的医生根本看不清人,只是模糊地觉得面前的人相当眼熟。
  “我是飞刀。”
  “开始吧。”秦湛回道。
  秦湛手上的动作不徐不疾,往常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出血地特别离谱,极其难治的情况。
  但他看着熟悉的纪璞玉的面容,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我当初答应过,一定会救你的。”
  秦湛手间的力度逐渐加重,眉眼间愈发谨慎,握着手术刀的指尖使着力:
  “你以后都自由了,璞玉。”金汛淼没忙着回家,一路跟着秦湛先回四合院,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找他要祁临彦的微信。
  “自个儿弄吧。”秦湛把手机扔给他,去上厕所。
  再回来,金汛淼已经美美捧着手机,就等着祁老师通过了。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祁老师人还是非常好相处的嘛,多温柔。”金汛淼喜滋滋坐沙发上,“你看,人家不但看过我爷爷写的书,还主动提出要拜访,更要紧的是还同意加我微信,啧啧啧,这含金量不比张波高多了!”
  秦湛在他身边懒洋洋坐下,又听金汛淼说:“要不你让他住进来呗四宝,我感觉祁老师能跟咱们相处得不错,再说了,多个人陪你住还热闹呢!”
  秦湛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觉得昨天刚在二妞妞那听过类似的话。
  那个死丫头是被什么收买的来着?
  哦,购物卡。
  现在轮到金汛淼了。
  “哎嘿,通过了!”金汛淼又一声欢呼,急吼吼点开祁临彦朋友圈,“让我看看祁老师发不发圈。”
  “发吗?”秦湛打了个呵欠。
  金汛淼翻了翻,说:“怎么说呢,非常符合刻板印象。”
  “什么刻板印象?”秦湛猜了猜,祁临彦那种闷闷无聊的性格,应该不怎么会发圈。
  “只有一条,你自己看吧。”金汛淼坏笑着,把手机塞给秦湛。
  秦湛低头看了一眼,“秋迟”朋友圈第一条。
  转发链接:新时代文博人勇担文化融合发展重任,服务国家文化发展战略……
  秦湛愣了足足四五秒,突然抽风一样跟着金汛淼一块儿笑,俩人的笑声从四合院敞开的院门飘出去,传了一条街。
  “真正经。”秦湛弯起嘴角。
  “你看看人家,文化人,相册背景都是书法字。”金汛淼把屏幕向上划了划,露出祁临彦的朋友圈封面,“写得真好看啊,他自己写的吗?”
  秦湛看去,祁临彦的封面图很简单,是一幅临摹的书法贴,行书如云,笔法俊逸老道,看得出来临帖的人性情洒脱,连字都狂放不羁。
  只是这卷临帖不知已经多少年了,宣纸已经发黄,墨迹也被晒得褪色。
  “这字儿有点眼熟啊。”秦湛只看了一眼。
  “字儿这玩意儿,难看的能难看得各有千秋,写得好看的倒是都差不多。”金汛淼锁上手机。
  金汛淼一直在这呆到下午四点才回家,秦湛趁这个时间联系了一下他给祁临彦找的那些个四合院,最后选了三个合适的,微信发过去了,询问他的看法。
  祁临彦这次没秒回,不知道在忙什么。
  秦湛等着回复好长时间,最后忍无可忍。
  什么人呐,非要加他微信又不快点儿回消息。
  他忍着把祁临彦删除的冲动,紧赶慢赶准备了花束,出发去牡丹楼看迟秋蕊的演出。
  秦湛平时不上班,也没什么事儿,虽然说全北京晃悠,看似享受,实则空虚又无聊,跟身边人贫嘴一万句,说完了就完了,也没什么意思。
  更别提还得应付张波这种人品极差的傻逼。
  也就来看迟秋蕊这么一件事,让秦湛真心觉得生活有奔头。
  跟昨天一样,他将荷花送到后台,这次熟门熟路,送完花很顺利的就离开。
  刚走到前台,就看到一个记者打扮的人手拿话筒,一个劲儿的跟前台的姑娘们磨嘴皮子:“您好,我是戏曲报社的,想对迟老板做一个简短的采访,就五分钟,一两个问题,行吗?”
  秦湛插着兜,哼哼着从旁边经过,都懒得看后续。
  因为他太知道了,没门儿,迟秋蕊戏台子下就是不露面,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
  进了包厢,老屈已经等着他,两人坐下以后没什么事儿,聊了聊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大事儿,喝茶吃点心。
  秦湛把刚才下面记者采访的事儿跟老屈说了。
  老屈说:“唉小秦爷,你说这迟秋蕊干什么这么神秘啊,别人巴不得登报采访上节目好露面成名呢,迟秋蕊倒好,真就纯唱戏。”
  “可能是私下的身份不方便露吧。”秦湛喝了口茶,不大在意,“这样也好,干干净净唱戏,利利索索的做人,比那些个天天搞营销的强。”
  “也是。”老屈附和。
  等着开场的功夫,秦湛想着一会儿给迟秋蕊照点舞台照,拿出手机清相册,发现里头还留着中午他拍给金汛淼的照片,里面的张波谄媚恶心。
  秦湛的手机相册里绝对不允许丑成这德行的人在这,怕系统中毒,弯着手指就要删。
  目光一转,却在照片的另一侧看到身姿挺拔优雅,长身玉立在阳光之下的祁临彦。
  删除的手顿了顿。
  秦湛犹豫片刻,最终打开剪裁功能,把张波这只癞蛤1蟆裁下去了,只剩下秋日的小院,树荫茂密,以及站在那枝叶缝隙之间的祁美人儿。
  “构图还不错,留着吧。”他嘟囔了一句,收起手机。
  夜宵店装潢简单,给顾客准备的凳子是一个个小马扎。
  秦湛岔开腿一屁股坐下,抬头看着面前的祁临彦。
  祁老师还穿着白天在疗养院那身中山装,正装的裤缝板正笔挺,他垂着眸,伸出手指轻轻向上捏起裤腿儿,然后才坐下,后背挺拔。
  哪怕是坐马扎,也坐有坐样。
  他这幅正襟危坐的样子,倒像是来开会的,跟整个夜宵店里大咧咧吃饭的食客们格格不入。
  “吃什么?”秦湛把菜单递给他。
  “你点吧。”祁临彦说。
  秦湛又把菜单拿回来,试着推荐几个菜,服务员正好在这时候上了擦手的湿巾,祁临彦和二妞妞接过来,都在擦手。
  秦湛只是随意一瞄,眼睛却被吸住了。
  他第一次发现祁临彦一双手长得是真漂亮,白净清瘦,五指修长,骨节流畅,指尖白里透着健康的淡粉。
  祁老师讲究,很仔细地擦着指缝,手指翻飞,秦湛想起来舞台上迟秋蕊拈兰花指的那双手,也是这么灵动优雅,柔软纤细。
  “看什么呢四宝哥?”二妞妞打断他。
  “啊,没什么。”秦湛赶紧回神,又看了一眼祁临彦,这次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绕了一圈小叶紫檀的佛珠,之前藏在袖子里,这会儿才露出来。
  “有信仰吗?”秦湛问。
  祁临彦放下湿巾:“共产主义。”秦湛想知道两盆小龙虾怎么还堵不上二妞妞的嘴,这死丫头到底是个跟谁穿一条裤子?
  “那样太麻烦了。”祁临彦抿了抿唇,垂着眼,“我喝水就可以。”
  很可怜。“是么?”祁临彦居然很轻地挑起长眉。
  “是啊。”秦湛低头拆滤芯。
  “张波的墙上挂了一幅孙豫的《丹壁远山图》。”祁临彦不经意地问他,“宋代古迹,难得一见的珍品,你看见了吗?”
  “呵。”秦湛正拆到关键零件,冷笑着随口说,“假的。”
  “哪里假?”祁临彦追问。
  “落款啊。”秦湛没过脑子,顺嘴答。
  话刚出口,他就觉察出不对来。秦湛呛了一口烟。
  祁老师继续说:“我参与摇号七八年了,一次都没中过。”
  太真实了,这可真是当代北京人的真实写照。
  买房买房没名额,买车买车没车牌。
  “成吧。”秦湛说什么可说的,转身打开自己的车门,从储物箱里拿出购物卡来,晃悠着走回祁临彦身边,跟他并肩坐下。
  “这个我替二妞妞还您。”他咬着烟,递出卡,“金额太大了,她刚毕业参加工作,收不了这么大的礼,不过还是谢了。”
  祁临彦垂眸看着卡,伸手接过,也没恼火,体贴地说:“那是我考虑不周了,昨天见面仓促,没时间给姑娘家准备礼物才送的购物卡,等我下回再备一份礼吧。”
  秦湛坐在祁临彦身边,侧目看着他,干爽的秋风迎面而来,吹散唇边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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