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巡逻队值班,我出去替首领看看有没有人偷懒嘞。”
兰矜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像是能穿透皮囊。
“替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暴君轻笑一声,声音低得如同呢喃,
“小狼,需要我提醒你,基地宵禁后无故外出,是什么下场吗?”
其实吧,就理论来说,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
就比如说今天这件事,但凡不是兰矜过来,何止遇上任何一个人,他作为基地的二把手,其实都可以糊弄过去。
甚至那些人都没有立场,没有资格,没有胆子来盘问他。
不过,偏偏是兰矜,偏偏是今晚。
所以这种时候,权力还真不是个东西。
于是,何止只能尝试走走后门了。
第76章 ·不忠
兰矜坐在何止的床沿,银发垂落如冰瀑,面具下的半张脸冷峻如刀削。
他交叠的双腿在黑色战术裤下绷出凌厉线条,腿环金属扣折射着天花板投下的冷光,像某种蓄势待发的武器。
而何止站在门口,灯光从他背后打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刺刺的金边——
这是张被末世打磨过的脸。
眉骨如断崖般陡峭,鼻梁像出鞘的军刀,下颌线绷紧时能看见咬肌的起伏。
此刻他微微低头,狼似的瞳孔在阴影里收缩,睫毛投下的阴影像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直直锁定兰矜。
“下场嘛……”
何止突然笑起来,向前迈了一步,碾碎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凛冽,侵略性地倾身,双手撑在兰矜两侧的床垫上。
床垫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首领高抬贵手,放过我一次吧,我知道错了。”
何止的呼吸喷在兰矜面具边缘,看着那缕银发被自己的气息拂动。
这个角度能看清暴君领口露出的一小截苍白锁骨。
何止喜欢这个角度。
被压迫感这么压下来,兰矜忽然抬手,冰冷的手指卡住何止咽喉。
“知道错了?”
暴君的声音比指套更冷,冰蓝色瞳孔里翻涌着何止读不懂的情绪。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
兰矜第一次注意到何止,是因为那混蛋放肆的目光。
城墙巡视那天,新来的超凡者队伍里,唯独这匹狼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是敬畏的仰望,而是带着野性的打量,从银发扫到腿环,最后定格在腰间的枪套上,舌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犬齿。
找死。
暴君当时起了杀意。
他最讨厌别人用那种目光打量自己。
他本打算把这匹不知死活的狼丢去最危险的净化区,或是派去变异兽巢穴做诱饵。
毕竟在荆棘基地,让一个超凡者“意外身亡”比捏死蚂蚁还简单。
可与此同时,兰矜确实曾冷静地计算过。
何止的价值,值得他暂时压下杀意。
这匹狼的战力在荆棘基地能排进前三,控风异能配合半兽化的爆发力,单枪匹马就能剿灭小型兽潮。
更难得的是他带队的本事,那群自命不凡的刺头超凡者到了何止手里,乖得像被撸顺毛的狼崽。
这样的刀,当然要用到卷刃再折断。
暴君为自己找好理由,甚至在处决名单上把何止的名字往后挪了三位。
直到他撞见何止蹲在医疗部后院,用异能帮截肢的小士兵晾衣服。
风丝穿过晾衣绳,把每件病号服抖得平平整整,还特意用暖风烘干了绷带。
蠢货。
兰矜当时想。
末世里多余的善意只会害死自己。
可当兰矜看见何止偷偷往小士兵枕头下塞巧克力时——天知道这混蛋从哪搞来的过期奢侈品——暴君突然改了主意。
他给何止派了更多任务,甚至让何止贴身护卫……结果这混蛋半夜摸进首领卧室就为了塞个热水袋。
蠢货。
蠢货。
就是个蠢货。
兰矜讨厌蠢货。
可当何止浑身是血从辐射区背出昏迷的孩童时,当他在粮仓告急时偷偷把自己的配额分给老人时,
暴君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匹狼的下一个“意外的蠢”。
何止表面是吊儿郎当的,可骨子里却藏着近乎愚蠢的善良。
他会偷偷把配额让给伤残士兵,会为素不相识的流民挡下变异藤蔓,他会照顾年纪更小的队友,但却很懂分寸,知进退。
是个聪明的蠢货。
没有蠢到会死的地步,但却偏偏还留有一点温度。
那种温度,在末世之中是极其罕见、极其稀有的,比黄金还要珍贵,比干净的水源还要难寻找。
那晚的庆功宴喧嚣刺耳。
何止屡屡奇功,就算在胡墨手下干事,也挡不住他身上那股特别奇异的号召力和统领力。
这场庆功宴是为了这次大量收获物资而举办的。
其实挺无聊的。
而且兰矜在主位上面,下面都战战兢兢的,除了何止这个蠢货一直在那边喝酒。
然后兰矜离席,却在转角被一股带着酒气的力道拽进阴影。
何止的掌心烫得惊人,隔着制服布料都能灼伤他的腰线。
暴君本能地摸向腿环上的匕首,却在听到那句醉醺醺的“宝贝,你好香”时,指尖诡异地顿了顿。
荒谬。
荒谬至极。
荆棘基地最危险的暴君,此刻被犯上作乱的野狼按在墙角。
何止的鼻尖抵着他耳后的皮肤,兰矜呼吸间全是劣质威士忌的味道,混着硝烟与血的气息。
“松手。”兰矜冷声道。
可何止反而抱得更紧。
他的拥抱毫无技巧,全是蛮力,像是要把兰矜这些年的孤独都挤压进这个拥抱里。
明明,该杀了他。
兰矜的指尖已经扣上何止的喉结,只要稍稍用力……
却在那时,兰矜感受到何止的心跳。
透过相贴的胸膛,那心跳又重又快,像匹脱缰的野马。
而比心跳更烫的是体温,人类的体温,活生生的,源源不断地透过衣料传递过来。
原来拥抱是这样的。
不是实验室里冰冷的束缚带,不是处决叛徒时飞溅的鲜血,而是带着脉搏的、近乎炽热的温度。
兰矜的手指在何止颈侧收紧,又松开。
“…麻烦。”
他最终没拧断那截脖颈,只是拽着何止的头发迫使他低头。
月光从云缝漏下来,照见何止醉意朦胧的眼睛——
那里面盛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兰矜从未见过的温柔。
突然觉得口渴。
于是,兰矜拽着何止的头发迫使他低头,银发与黑发在月光下交织成暧昧的网。
暴君踮起脚尖,面具边缘几乎贴上何止的鼻梁,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何止的嘴唇因为醉酒而泛着湿润的光,带着威士忌的焦香。
兰矜能数清他睫毛的颤动频率,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甚至能尝到他呼吸里残余的烟草味。
一寸。
只差一寸。
——拐角突然传来靴子踩碎玻璃的声响。
“何止,草,人跑哪去了,庆功宴庆功宴,主角不见了,搞鬼呢?”
胡墨的声音由远及近,
“丫的,找死我了……”
兰矜猛地松开手。
何止踉跄着向后倒去,往后趴在墙上有点懵了,酒稍微醒了一点。
一瞬间,暴君已经退到三步开外,银发重新变得一丝不苟,只有胸口不正常的起伏暴露了方才的失控。
“啊?”
何止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里还带着很浓重的酒意,醉熏熏的,不知道有没有反应过来。
“闭嘴,忘掉。”
兰矜冷冰冰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走进黑暗。
暴君快步穿过长廊,指腹狠狠擦过自己的嘴唇。
荒唐。
他居然差点吻了一个醉鬼。
那个没有完成的吻,一直到何止失忆前,都没有得到完成。
反而是失忆后的何止,让兰矜彻底认输了。
在爱这件事情上,兰矜本身就是不熟悉的,兰矜赢不过何止,也玩不过何止。
兰矜坐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柄。
当年那个拥抱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何止滚烫的胸膛,带着酒气的呼吸,还有那双总是不安分的手,曾经那么用力地将他按进怀里,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