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淮舟解下大氅随手一抛,立即有侍从稳稳接住。
  他唇角微扬:
  “看来陆哥是急着找我。”
  入屋,踱步至窗前,指尖轻叩窗棂,“回话,就说必携薄礼赴约。”
  “还有一事。”
  万海吟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
  “过段时便是小皇帝生辰,王妃命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掀开盒盖时,一尊通体莹白的玉观音在红绸映衬下流转着温润光华,
  “南海菩提玉。”
  “好东西,有劳母妃关心。”江淮舟笑了笑。
  正午骄阳,
  圣旨到了。
  午时的日头正毒,馆驿院中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圣旨到——”
  尖细的嗓音刺破闷的空气。
  十二名锦衣太监鱼贯而入,为首的老太监手捧明黄绢帛,额间还沁着汗珠。
  “臣,江淮舟接旨。”
  江淮舟整了整衣冠,不疾不徐地走到院中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灼热的空气中震颤,明黄绢帛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金光。
  驿馆院中的梧桐树上,蝉鸣声戛然而止。
  “江都王世子江淮舟,系出名门,忠勇可嘉。今六部贪墨成风,吏治败坏,特命尔彻查此案,肃清朝纲。”
  绢帛上朱砂御印鲜红似血,“尚方剑”三字的笔画格外凌厉。
  小太监躬身捧上剑匣,乌木匣盖开启时,寒光乍现——尚方宝剑,剑身镌刻着“如朕亲临”四个篆字,刃口在阳光下泛着青芒。
  “赐尔先斩后奏之权,三品以下官员,若有不法,立地处决。”
  “六部衙门、各州府库,任尔调阅。若有阻挠者,以谋逆论处。”
  “臣,领旨谢恩。”江淮舟道。
  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圣旨时,老太监突然压低声音:
  “摄政王让老奴带句话…”
  “说北境入京的旧部,随时听候世子调遣。”
  这下可热闹了,江淮舟手里,现在至少有三股兵力,这可了不得。
  他就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劳烦公公回话。”
  看出来这老太监应该是摄政王的人,江淮舟抬头,笑着说,“定不负圣恩。”
  ——
  圣旨颁下的当日,江淮舟便带着尚方剑直入大理寺。
  阴湿的牢廊里火把摇曳,将人影拉得鬼魅般扭曲。
  衙役手中的铁链哗啦作响,却在最里间的牢房前猛地噤声——精铁栅栏后,礼部侍郎周步正倚在茅草堆上,囚服虽脏却穿得齐整,指尖还悠闲地转着个鎏金鼻烟壶。
  显然是在这儿过得挺滋润的。
  “大胆!”
  大理寺丞冷汗直冒,一瞪狱卒,狱卒又猛地一抖铁链,“见到世子爷还不跪迎!”
  周步懒懒抬眼,鎏金鼻烟壶在掌心转出个刺目的弧光:“哟,这不是江都王府的世子爷么?”
  他故意在“世子”二字上咬了重音,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听说世子爷初入京城,就接了这么个棘手的活计。“
  鼻烟壶“咔”地一声扣在掌心,周步眯起眼睛:
  “不知世子爷可曾听过,强龙难压地头蛇?”
  江淮舟忽然轻笑,指尖在尚方剑鞘上轻轻一叩:“这说的什么狗屁比喻。”
  万山戚已如虎般入牢中。
  周步还未来得及反应,衣领已被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哗啦”一声整个人被拖出牢门,靴在青石地上刮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看来周大人把大理寺当酒楼了。”
  江淮舟看着被按跪在地上的周显,眼中寒芒乍现,
  “这般舒坦,可不像待审的犯人。”
  万海吟无声地搬来太师椅,江淮舟一掀衣摆坐下,尚方剑横置于膝。
  他俯身时,剑穗垂落,在周步眼前轻轻晃动:“不妨告诉你——”
  声音陡然转冷,
  “这案子满朝文武不敢查,本世子偏要查个水落石出。”
  墙角火把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周步额角冷汗晶莹。
  远处牢房深处,不知哪个囚犯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又戛然而止。
  周步那张本该年轻的面庞上,已满是酒色侵蚀的痕迹。
  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镶金的牙齿:
  “世子爷无凭无证,凭什么押问我?”
  声音里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
  “这大理寺的牢饭,下官可是吃得不错。”
  江淮舟忽然俯身,尚方剑的剑穗扫过周步的膝盖:
  “谁说本世子是来问案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不过是给你换个住处——”
  指尖在剑鞘上一敲,“省得周阁老天天派人来送红烧蹄髈。”
  “你敢!”周步猛地挣扎起来,镣铐哗啦作响,
  “没有三司公文,私自提走朝臣,这是坏了祖……”
  “祖制?”
  江淮舟突然用剑鞘抬起周步的下巴,眼中寒光乍现,
  “本世子怀里揣着尚方剑,手里捧着圣旨。”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对方惨白的脸上,“你跟我讲祖制?”
  “真好笑,你跟我拼爹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讲祖制了。”
  周步大怒,却只见万山戚已经拎着特制的精铁镣铐走来,每走一步,靴底都碾碎几根散落的茅草。
  此刻,周步突然瞥见那镣铐,想来重十几斤,终于撕破伪装尖叫起来:
  “我父是当朝阁老!太后娘娘是我姑!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万海吟的手心不知何时已掐住他的喉咙,把他憋得满脸通红。
  江淮舟慢条斯理地掏了掏耳朵:
  “这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又开始拼爹了?”
  “吵死了。”
  “给我带走。”
  “放开我……!你们!大胆!”
  周步的嘶吼在阴湿地牢中回荡,精铁镣铐”咔嗒”锁死的声响格外刺耳。
  他疯狂扭动身躯,却仍被万山戚如提鸡仔般拎起,下摆在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江淮舟!”
  他忽然抬头,金镶的门牙咬得咯咯作响,
  “你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不过一张薄薄的圣旨——”
  “抵得过我们百年世家的根基吗?!”
  一瞬间,万海吟的手倏地收紧,周步的狂言顿时化作窒息的“嗬嗬”声。
  江淮舟却抬手制止,笑了笑,衣袖在火把映照下如垂天之云:“让他说。”
  “嗬……你根本不懂…”
  周步喘着粗气,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清流?浊流?在这朝堂上…”
  “不过是看谁家的姻亲盘得更紧!”
  “今日你动我一根手指,明日就有几十道折子弹劾江都王府——”
  “说完了?”
  江淮舟突然用剑鞘挑起周步的下巴,尚方剑的寒光映亮对方扭曲的面容,
  “本世子倒要看看…”剑尖突然划去,带起一串血珠,
  “是你们世家的根深,还是陛下的刀利。”
  “就让本世子亲自讨教这'百年根基',看看这树倒猢狲散是如何的场面。”
  “给我带走!”
  江淮舟一声令下,万山戚铁钳般的大手已扣住周步后颈。
  周步脚步歪斜,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化作满脸惊惶:“你要带我去哪?!”
  声音陡然拔高,在牢狱石壁间撞出凄厉的回响。
  他拼命扭头看向大理寺丞,却见那位平日对他点头哈腰的官员,此刻正死死低着头,官袍后颈处已浸透冷汗——尚方剑的寒光正映在他颤抖的脊背上。
  “去哪?”江淮舟慢条斯理地抚过剑穗,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
  “周大人不妨猜猜…”
  忽然俯身,气息喷在对方惨白的脸上,
  “这中京城内,何处让人闻风丧胆?”
  周步瞳孔骤缩,喉结剧烈滚动。
  诏狱二字如毒蛇般钻入脑海——那个录玉奴掌管的活地狱,进去的犯人从来没人能囫囵出来。
  “听说诏狱最近新添了套水刑架。”
  江淮舟用剑鞘轻拍周步面颊,
  “刚好我与督公有些交情。”
  世子爷笑意不达眼底,“特意托了关系,为周大人留了个好位置。”
  万山戚突然加重力道,周步膝盖“咚”地砸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刺耳声响,阴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不…你不能…”周步疯狂挣扎,镶金的牙齿咬破嘴唇,“我父可是内阁大臣…”
  “代我向周阁老问好。”
  江淮舟转身看向大理寺丞惨白的面容,
  “就说,”声音陡然转冷,“法不容情。”
  第17章 ·面谈
  查阅户部账册,国库存银不足百万两,而各地赋税却年年加征。发现许多地方官员名不副实,甚至有人大字不识却任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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