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棱角分明、刀削斧凿……一连串经常出没在小说里的形容词蹦了出来, 姜洛玉“噗嗤”一乐, 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
清冷的眸子突然出现在视线，里面没有丝毫睡意。不过也正常，像他一样修到玄仙还能随地大小睡的人也不多了。
丛明雪见姜洛玉走神，握住他搭在自己鼻梁上的手，拦着他的腰低头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脖颈。
鼻息打在皮肤上的感觉有些痒, 姜洛玉“哎哟”一声向床边蹭了两下：“别……怪痒的, 我不闹你了。”
“我睡多久了？”
两人折腾完之后他就一头扎在床上不省人事，现在睡醒依旧懒洋洋的不知今夕何夕。
丛明雪：“三天。”
三天的时间不长不短, 姜洛玉挣扎着坐起穿好法衣。
他一进三清秘境就把时间流速调到了最慢，就是睡上半个月，外界也才过去一天。
可有些事拖不得。
“长风仙帝他们做好万全准备了吗？”他拿出玄衣剑临时抱佛脚般保养着。
丛明雪走到姜洛玉身后，开始替他绾发：“能做的都做了。如今雷泽、幻生、一叶、枯荣四境仙帝全部加入了对抗神主的队伍，早早戒备起来。”
“若是仙界内战, 起码不会被那几处仙境打个措手不及。”
姜洛玉：“变数还是太多, 先不提神主还有无数堕种组成的‘军队’, 就是那些被关在通天宫的神君……神主到时候未尝不会把它们也变成助力。”
酒神祛除了身上的堕种气息后, 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无极仙帝也就是神主，最开始的确是单单抽走神君的神格, 用里面的力量蕴养用堕神神源污染的堕种，至于没了神格的神君反倒不重要。
后来发现这种法子不太管用，就开始亲手抓神君, 抓回来封了神力关在一起，像牲畜一般圈养着，慢慢琢磨到底怎么才能养出更强壮听话的堕种。
这是酒神听神主那几个下属闲聊的时候知道的。那几个满身魔气的魔族对他们的态度很轻蔑，完全没把他们当开了灵智的人看待。
有了这么多神君能挨个尝试，很快神主就找到了能养出强大堕种的办法。
虽然这法子依旧不能让堕种摆脱没脑子的状态，数量上却能达到之前的三倍。
神主喂给他们堕神的骨血，剖开他们的后背，砸开连通着神源的脊骨。
金丝探进骨头里，一直扎根在神源内，吸收着里面积累缓慢、又永远不会干涸的神源。
丝线内的神源流经地牢顶部石乳，凝结成一滴又一滴的金珠落在下方的石头台里。
它们会分成近百份，被喂给刚被感染的堕种，两方神源相遇，此消彼长后金珠会被吞噬成为养分，但它却又是难得的稳定剂。
姜洛玉不知道神主用这种法子到底养了多少堕种。
但神源养出来的东西实力自然不必说，而且就算它们没脑子，还有吞噬的本能在。
到时候堕种倾巢而出，又是一大劫难。
“雨火风花四神正在同其他神君商讨救人的计划。”丛明雪梳头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因为天道如今就在通天宫，只怕是有去无回。”
姜洛玉把玄衣剑收回丹田，道：“一会儿我就出发去寻神骨和第八界，你们再等等。没准等我回来……就能找到全身而退的办法。”
丛明雪：“好，你说的那八个天材地宝的具体方位也有些眉目，这是地图。”
姜洛玉接过绘制着十二仙境的卷轴，垂眼看了起来。
等他看完，身后的丛明雪正巧用玉簪固定好了头发，又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刚到落雪峰的时候，学不会束发又不想让怀仁帮你，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过来找我。”
姜洛玉不知道丛明雪为何提起了旧事，不过现在想起那时未开化的模样，倒是有些憋不住笑：“骗你的来着，我才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想学。”
学会了以丛明雪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就不能让他帮着自己梳头了。
“我知道。只是如今……你已经学会自己束发了。”
.
一刻钟后，姜洛玉盘坐在天地琉璃兽上发呆，四周是凛冽的风，下面的景色飞速倒退。
“玉玉……好远好远。”团团的声音有些委屈，不过翅膀依旧卖力扇动着。
姜洛玉揉了揉团团的脑袋：“乖，陪我找完神骨就让你回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儿。”
本来他还打算和丛明雪一起去各个地方找神骨，不曾想刚要出发，团团那边传来了异动。
当初枯荣神境，团团吞下的真源之力结晶并未全部吸收，所以战斗力都没能完全开发。
这些日子在三清秘境和原住民玩玩闹闹，倒是一直不紧不慢炼化着，正巧赶在他们出发前炼化完毕。
通过兽宠契约，姜洛玉发现团团的飞行速度同样得到了大幅度提升，甚至比秘境内所有神君都快，当机立断换了赶路方式。
而且丛明雪又收到了火神的传讯，让他去火神宫议事，有东西要和他确认一番。
姜洛玉只好先行出发寻找神骨。
虽然团团嘴里喊着远，但仅是半刻钟不到，他们就到达了春花境想“擎天之树”附近。
那是一株极其高大的树。
它伫立在云层之上，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坑坑洼洼的树干。再低头，就能看见一直垂到下方蔚蓝灵湖里的笔直根系。
那些根系每一个都有三人合抱粗细，盘根错节、缠绕在了一起。
这东西就是神骨？
姜洛玉有些怀疑，但春花境正东方向上，能够被称为“擎天之树”还是天材地宝的，也就只有这棵玄冥幽铁木了。
这树是炼器的好材料，但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只能扎根在云层里，而且每百年里必须被天雷劈上七七四十九次才能长大一圈。
最关键的是，这树长满十五万年才能炼器。
“是它吗？”姜洛玉问着，干脆把神界雏形掏了出来。
神界雏形：“……”
适应了一下外界的灵气，它用面条一样的手摸了摸玄冥幽铁木，半天不确定道：“好像是？”
姜洛玉不可思议：“你问我？”
神界雏形老脸一红：“光华内敛的神骨和之前那些不太一样，这树虽然有神骨的气息……但是闻起来怪怪的。”
好像里面掺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姜洛玉眼皮一挑：“什么味道？”
神界雏形：“黄土、硝烟、腥臭……”
这几个词说的都是很常见的东西，但组合在一起，让姜洛玉想到了什么。
“战场。”
几乎是他说出“战”的刹那，面前的玄冥幽铁木就晃动了两下，粗糙的表皮泛出了点点金星。
姜洛玉莫名想起来梦里那道看不清脸的小人，特别是后背背着长刀的男小人。
示意团团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他翻身落在云层上，有些紧张地走到了玄冥幽铁木前。
“神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曾经这般问过丛明雪。
“名字。”
那时丛明雪回答得毫不犹豫。
“神族最重要的是天道敕封的封号，我们这些普通神君最重要的则是本名。”
“晚辈姜洛玉，见过战神。”
他深深弯下腰，恭恭敬敬行了礼。
耳边炸开了杂乱的人声，刀枪剑戟碰撞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韵律。
姜洛玉看见了一匹奔腾的马，坐在马上的是个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的后背插了足足七八只箭，可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疼，挥舞着长刀冲入迎面而来的敌军。
而男人的身后……城门紧闭，他被丢在了战场上。
有人要他马革裹尸，再也回不去故土。
这也正合了敌军的心意，因为男人简直是个杀神转世，屠了他们不知多少兄弟。
“哈哈哈──”男人大笑着，嘴角涌出大口鲜血，小麦色的皮肤泛着红光。
“汝等外贼烧杀抢掠我大夏子民，如今死在我手里，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咔嚓──！”
惊雷炸响，大雨如注。
姜洛玉只是个旁观者，甚至不是什么能身临其境的孤魂野鬼。
他看着男人以一敌百、千……杀到第一千人的时候，敌军里冒出一声大喊──
“他就是个妖怪！我们今天不杀他……他一定会杀了我们的，谁也逃不开！”
原本已经有些畏缩的士兵杀红了眼，就连在后面浑水摸鱼的也都蜂拥而上，他们渺小又庞大，汇聚在一起手起刀落。
姜洛玉有些不忍再看。
“唯有战，才能杀出一条通天血路。”
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姜洛玉闭了一半儿的眼睛重新睁开，为人堆里的男人捏了一把汗。
一秒、两秒……
几个呼吸后，有人发出了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