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离星屿:“欸?你喜欢独处?果然你们修行之人就是潇洒!不对,尘哥也是修行之人,他可一点都不潇洒!我之前还不知道他原来这么黏人!哥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离星遥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道:“他就在这儿,你还是问他自己吧。”
离星屿挽上墨尘胳膊,仰着脸亲昵笑道:“尘哥,你是一直都很黏人呢,还是只喜欢黏着我?”
墨尘垂着眼,没有答话。他的心太乱了,乱到根本不知道这兄弟俩在讲什么。
他与离星遥一样,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去看对方,他害怕一旦与真正的星遥目光相接,他便无法再骗自己去接受冒牌的星遥。
真的星遥不肯要自己,那假的星遥愿意来爱来陪自己也不错。
反正自己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谁真谁假了。
只不过,墨尘虽是这样想着,可当真与假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个真正让他爱慕之人。
他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他真的好想他啊!
“尘哥?”
离星屿摇着他的手臂,轻声唤他。
墨尘回了神,却依旧没有说话。
离星屿撒娇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当着哥哥的面回答这个啊?那等回头你偷偷说给我听……”
“星屿,”墨尘出声打断说话者,他牵起对方的手,“我们走吧。”
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
第71章 琴州行-月下相别
药园一别后, 离星遥明显感觉到墨尘在躲自己。
墨尘的这番消极态度,令离星遥大为光火,因失恋引发的伤心, 逐渐变成了不忿的气恼。
他不禁暗中骂道:墨尘这人也太见色忘友了吧!谈个恋爱至于跟我避嫌成这样吗?绝交!必须绝交!什么人呢!
离星遥气得“发了恨”,墨尘不见他, 他索性也不见墨尘了。
两人此后在府里远远望见,立刻互相绕道而行, 彼此假装没看到。
他这一置气便置到了寿宴前的最后一天。
这天清早醒来, 离星遥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马上就要见不到那个惹自己生气的人了。
这样的念头升起后,他心中的气与恼顿时全部烟消云散。
思虑再三后, 他决定还是要与墨尘正式道个别,毕竟他们即将同来不同去,再会无有期了。
墨尘见色忘友, 自己却偏要“忘色”见友!
晌午过后,离星遥来到墨尘所在的客房外,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规规矩矩地敲了敲门。
屋内无人应声。
离星遥料想墨尘是还没回来,于是便等在门前院中。他从骄阳高悬等到了日薄西山,又从日薄西山等到了月上柳梢。
墨尘一直都没有回来。
离星遥的心情随着等待时间的延长而一变再变, 起初是要再见面的紧张期待,后来是等不到归人的焦躁不安, 最后成了接受天意的平和平静。
他默默想着,以前墨尘在东厢等自己的时候,不会每次也要等这么久吧?若真如此,让一个伤者在院子里长久站着,自己还挺罪过的。今日算是来还了这一报。
又过许久后, 离星遥望了望天色,太晚了,他不想再等了,可就在他决定要走的时候,他等得人回来了。
墨尘一如既往地穿了身白衣袍,步子迈得不紧不慢。
看到院内人后,他诧异至极:不是才刚与星遥分开吗,怎么一转眼,星遥又出现在这儿了?
离星遥抬手打了个招呼,故作愉快地笑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该走了。”
墨尘没有答话,他仔细观察着对方,前方之人有一双每日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睛。
片刻后,墨尘走进院内,语调平平地问道:“离师弟,你找我有事?”
见墨尘没有半点想请自己进屋详谈的意思,离星遥心中略感不满和失望,但仍是好言好气道:“我来跟你道别。”
道别?
墨尘猛然一震,无法继续保持冷静,急声问道:“你现在就要走?”
离星遥摇头:“怎么会?我明日还要参加伯父的寿宴呢。”
墨尘:“那你为何现在来跟我道别?”
离星遥:“虽说现在不走,但寿宴结束后我就会走了。我怕明日人多事多,没有机会与你单独处上片刻。咱们是共经生死的好搭档,现在要分开了,怎么都应该有个‘散伙仪式’吧?”
墨尘不置可否,只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离星遥权当他是默认了,语气郑重地说道:“墨尘,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可惜你我各自选定的道路不同,无法再一起走下去了。此次一别,咱们今后恐怕很难再见面了,临行前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同你讲。”
墨尘依旧仅听不语。
离星遥接着道:“说实话,最初带你去鬼蜮完全是个意外,我那时从来没有想过你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想着你别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可谁能想到,你后来不仅真得帮到了我,还让我度过了这些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即便咱们或将要缘尽于此了,但这段情义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墨尘仍是没有说话,低低地垂下眼眸。
见墨尘又垂眼,离星遥心里难过,想要伸手去给对方捏出个笑脸,却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再合适。
他换了副轻松的口吻,安慰对方也安慰自己:“琴州是个好地方,你留下来是个好选择。这里或许比灵渊宗更适合你。”
“你若不愿再回宗门,不如当个散修吧。你在研制法器上的天分极高,浪费了可惜。”
“不过,这都看你自己,做寻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以后我就把弟弟托付给你了……不对,其实是把你托付给星屿了才对。”
“你脾气那么怪,又不喜欢与旁人接触,我之前还担心,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不会总被人欺负,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有星屿照顾你,我很放心……”
离星遥掏心掏肺地说了半天,墨尘始终不言不语,他终于忍无可忍了,盯住对方质道:“相识一场,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墨尘眸色暗淡,沉默许久后,开口道:“离师弟,祝你平安顺利,明日我就不送你了。”
等了半天只等来了这么一句,离星遥的眼中顿时失去了神采:“好,也祝你平安康健。”他拍拍墨尘肩膀,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离星遥走后许久,墨尘依旧停在原地,直到觉得自己再也站不住了,才终于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内。
一进房间,他便径直摔倒在地。
此时此刻他格外清醒,清醒到连痛苦都感受得格外真切。
他的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两股精神力量拼命撕咬拉扯,剧烈的疼痛如汹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蜷缩成一团,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痉挛,仿佛有人正拿着布满毛刺的木锥,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难受到濒临窒息。
墨尘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趴了多久,待到终于能够重新勉强站起后,他换下被冷汗浸透的衣衫,重新推门走回院中。
他迎着午夜的凉风,仰头去望天上的星辰,今夜寒星潜藏,独月高悬,天上无星,可房上却有一人!
那人斜坐于屋脊边沿,下颚扬起,恰对满月。
皎皎月光下,房上人侧颜轮廓分明,身姿挺拔若临风玉树,束得随性的长发伴着夜风肆意飞扬。
托于掌心的酒坛只略略倾斜,纯酿美酒立时划出晶亮银线,悉数落于饮者口中。
墨尘瞳孔放大,心脏疯狂跳动:星遥,你此时出现在这儿,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离星遥喝到一半似有感应,他放下酒坛,朝下方望去,一眼便发现了令他思念至极的白衣人。
四目相接间,他眸中显出意外与惊喜,嘴角不自觉轻快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又不羁的笑容。
他带着醉意朗声道:“墨师兄!今晚月色甚美!上来一起赏月啊!”
墨尘痴凝着上方的对月独酌者,喉中喑哑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即便对方不邀,墨尘也恨不得立刻奔至房顶,伏在对方身边,告诉对方自己先前说得不是真心话,自己舍不得他,自己想跟他一起走!
不过,无论心绪如何澎湃,墨尘始终一步未动。
余痛未消的白衣人明白,做那些事不过都是徒劳!
离星遥能把自己留在身边一时,却不能把自己留在身边一世。
他是天上星,自己是地上尘,一旦让尘埃又一次感受到了星辰的光辉,它便不能、也不甘再离去。
但星辰终究不属于尘埃,它总会飞往尘埃到不了的高空。
就算离星遥这次愿意带自己多走一段路,可他迟早还是要与自己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