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有点乱。
江老心里咯噔一声，父亲平日最爱干净，客厅为什么会这么乱，难道是身体已经不行了，连吩咐智能管家去干活的劲都没有了？
虽然非常担心，但江老没有表现出来，老父亲最为要强，就算虚弱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更有可能是因为逞强而伤害自己。
“吃饭了吗？”江老压抑自己的语气，努力显得平淡无比。
“还没吃。”父亲的声音沉稳而平静。
“我给你做一碗？”
“不要。”老父亲的声音硬邦邦的，没听出来病弱的感觉，仿佛还挺有劲的。
逞强，一定是在逞强，江老下定义。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就顺便给你做一碗，不是特意的。”
“不要。”仿佛是觉得不够坚定，老父亲又加了一句，“做了我也不吃。”
行……
江老打开橱柜，挑了一把面条两个鸡蛋就进了厨房，正打算开启通风系统呢。
“等等，别开那个，太吵了。”老父亲站在身后语气沉稳，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离谱的事似的。
“我要煮面条。”江老不解。
“别开。”老父亲依旧很坚定，“或者晚点再开，不是不让你吃，是现在开这个太吵了。”
“？”
江老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条，又把两个鸡蛋放回了灶台上，虽然说摸不着头脑，但老父亲就顺吧，也只有这一个父亲了。
父子俩慢悠悠的挪到了沙发上，空气寂静无声，要不是开了灯，真像藏在黑夜里一样。
“我说……”
“嘘。”老父亲食指挡嘴，有模有样。
“……”
“诶！起了！”
江老吓了一跳，看着老父亲突然从沙发上窜起来，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卧室，把门关的啪啪响。
江老大脑一片空白，但下意识的跟上。
卧室门打开了。
喜笑颜开的老父亲从里面牵出来一只毛茸茸的……猴？
“哎呀，乖乖起的真是时候，正好起来吃晚饭！饿坏了吧！让你哥去给你煮面条！”
“？”江老手指自己。
“还不快去？！”江老厉声催促，仿佛之前不让开厨房通风系统的不是他一样。
第135章 活跃灵猴/虚弱高科技13
煮上面条了。
虽然还是摸不着头脑, 但老父亲就顺吧，一顺一个不吱声就行了。
江老一声不吭地进了厨房，手上端着老父亲给的一盆煮面辅料, 六个大鸡蛋、大半盆蔬菜、有空心菜有玉米有西红柿等等，花花绿绿装了一盆, 全部都是待会要下到面条里去的。
江老掐了一指粗的面条, 刚要往锅里放, 就被老父亲给叫停了。
“等等等等，再下两根，太少了乖乖吃不饱！”
“再下多少？”江老不确定。
“两根啊！比一根多一根的那个两根！不要太多！太多乖乖吃不了！”
江老闷不吭声, 不小心从挂面里抽出来三根面条，还在老父亲严厉的注视下塞回去一根, 才顺顺当当的把面条下了锅，接着开始煮菜。
由于蔬菜品种太多, 每种水煮时长都不一样, 江老分了好几锅下, 用父亲的话来说, 就是别混在一个锅里，会串味儿的。
“……”
江老不作声，默默的用筷子扒拉锅里的蔬菜和面条，终于抽出空来想事了。
怎么回事？这只猴子是哪里来的？看称呼还成了老父亲的小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发愣！赶紧捞啊！都要煮过头了！”
江老赶紧开始捞面条。
“我说你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煮个面条都能煮烂，你家小弟还等着吃呢，本来就个小, 再饿着就要饿坏了，动作快点，来直接给我就好。”
面条被端过去了。
江老愣愣地吃面条，一边吃一边注意父亲，老父亲给那只小猴子喂面条。
那是真细心啊。
一口面晾五秒，再三确保不烫嘴之后才往猴子嘴里送，一边送还要一边问。
“怎么样？乖乖？烫不烫嘴？味道还合适吗？会不会咸了淡了？要不要重新煮一锅？你哥煮的，我还没那么放心呢！”
江老一边吸自己的面条一边偷偷看。
老父亲面带微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但每一条缝都散发着我很开心我很愉悦的因子，动作十分轻柔，就像是在对待一个80岁才得到的亲生小儿子。
江老突然就觉得嘴里的面条难以下咽了。
或许是只放了一个蛋，也或许是蔬菜放少了，但更可能是他的心不是滋味起来了。
凭什么啊？为什么啊？
自打母亲故去，他做多少都得不到老父亲的一个笑，凭什么从天而降一只毛茸茸的猴，毫不费力就得到了老父亲的所有关心，坐在那吃面条都能得到老父亲的所有目光，明明它吸面条都没有他快呢！
江老吃面条的速度放缓了。
委屈开始在心里冒，但他都快60岁了，他真不好意思说自己跟一只毛茸茸的小猴争风吃醋上了。
太丢脸，还没沦落到这份上呢。
“乖乖，香不香，早知道让你哥给你搁点芝麻油了，那样吃起来最香！”
“来吃一口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吃了跑步跑的快，吃了爬树爬的高，来来来，再吃一口面条，吃了有力气长大，吃了能变得更高。”
江老故意把碗敲的哒哒响。
但对面的一人一猴完全沉浸了进去，老的一口面一口菜夹的可高兴了，小的哗啦哗啦地低头吸面条。
江老停下了手。
他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口面条了，吃完就能离开客厅，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不想走。
满腔的委屈像是泡泡一样一个一个冒，又在50多岁的理智中爆开，溅起来的细小水沫从心房上流过，掺杂在一起密密麻麻的。
“爸！”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有事就说。”老头子头也不回，手上还在给猴子挑菜，先夹起来一块西红柿又放回去，又夹了夹那根空心菜，最后终于做出决定，把玉米块和蘑菇一起夹了起来。
“乖乖来，这一口肯定香。”
“……”江老受不了了，“爸！！”
“干嘛？！”老父亲终于回头了，“叫这么大声干嘛？这么大的年纪了，不怕喊坏嗓子吗，也不悠着点，真是的。”
又把头转回去夹面条了。
江老终于忍不了了，接近60岁的理智顷刻被抛到脑后。
“爸你干嘛忽略我！对这只猴子这么好！我才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不喂我吃面条？！”
话一出口，江老也意识到不妥了。
果然，老父亲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只差没说你是不是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老也豁出去了，“我就是说我一回来你就忽略我，本来我以为你就是这样的，但是不是！”
江老一下子义愤填膺了，伸手指毛茸茸的猴，“你对它那么亲！又是好声好气又是喂饭！我小时候你都没这样对过我！”
江老越说越气愤，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但也没停下来，“是，我知道我年纪这么大了！但我就是要说！为什么不关心我？我那碗面条都没吃完！你一句都不过问的！”
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着说出去的，愤怒的情绪像洪水一样倾泻而出，随之而来是悲伤的余韵。
江老抹了抹脸，想到自己这么大把年龄了，还说这种话，又是脸热又是尴尬，但看见父亲苍老又熟悉的脸蛋时，一下子又有底气了。
他直视了一会儿父亲，没得到回应之后又直视那只毛茸茸的小猴，猴子直愣愣的，三秒过后靠上了老父亲的手。
老父亲连忙摸了摸它的头。
“……”
“诶！你这都吓到乖乖了。”
话是这么说，但老父亲的语气明显迟疑起来了，如果不熟悉对方的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这个亲生儿子显然发现老父亲有点手足无措。
“其实吧……我也没冷落你，你看你这不是吃上面条了吗，我都没让你给乖乖喂饭呢！”
“您自己都没吃！”江老又有气了。
“嘿，你这臭小子。”老父亲突然笑了一下，“你还关心上我了，你之前不都只会说让我别上网吗，从来没见你关心我有没有吃上饭呢。”
“我那就是……”江老也开始搓手了，突然意识到父亲说的是真的，工作很忙，他又拧着一股劲，坚持不愿意做1休11，向组织打报告申请朝九晚六且无休，家都很少回的。
“我那就是希望您爱护眼睛……”江老气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意识到自己做错事情了。
“你还挺霸道，只许自己不关心我，不许我关心别的孩子啊。”江老伸手摸猴，但语气已经很和缓了。
“……是我不对。”江老酝酿了半天还是说出口了，“但我那是工作太忙了……没找借口，我也在反思自己，是，是我太敷衍了，但您不能完全忽视我，我再大年纪也是您的儿子，我还是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