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被子并列在床中心线,各占据了一半床的位置,她愣住了。
  按理来说,被子安安静静躺这里,应该是主人邀请客人一起睡的意思。
  但她面对的是沈萦,沈萦这人,她同情心其实很高,这使得她心思变幻无常。
  宋枝一时之间,有些琢磨不准,这只是沈萦喜欢把被子整整齐齐叠好等人拿走,还是想和她一起睡的意思。
  而且她不明白自己现在在沈萦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是因为当初在医院情急之下不得不做出的回应,其实心里还是十分讨厌她,还是别的什么。
  在这些不确定下,她有些不敢贸然动作。
  她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偷来的,她深刻铭记着,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她现在和高空走钢丝没什么区别。
  这让她更加小心。
  可能是她沉默久了,沈萦道:“被子在这里,你要睡哪里?”
  宋枝眨眨眼睛,杏眼亮晶晶的:“我能睡哪里?”
  沈萦:“随你。”
  随她。
  宋枝囫囵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的意思,然后就被这两个字表面透出来美好砸死了。
  她脑子里被甜腻的浆糊美的转不动了,于是她试探性说:“那我要睡床上。”
  本来就是给她铺的被子,沈萦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她点点头,然后掀开被子上床睡在了里侧。
  她睡觉喜欢工工整整的平躺着,但是这时外边躺了一个人,她有些不自在的侧过了身。
  宋枝躺在外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沈萦背对着她的身影。
  直到现在,宋枝还是觉得不现实,她像是被包裹在了泡泡里,随着阳光的折射散发着五彩的光芒,然后逐渐升空。
  她的脚一直无法踏到实地。
  这种不实感一直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她才有了实感。
  里面的卧室小,窗户就算在离床最远的地方,也依旧有夹着细雨的凉风从没关拢的窗缝处飘进来。
  细如丝的雨飘到宋枝脸颊上,她茫然跳动的心终于落回实地。
  终于不在跟傻了一样在心头猛撞。
  她看着眼前飘的雨,眨眨眼,掉落到她眼睫的雨丝顺着睫毛弧度滑下,眨到了眼睛里。
  涩涩的。
  她想去关窗。
  床有点小,她只侧着半边身子压到了实面,半边悬在床边,这样一会还好,到现在她半边身体都麻了。
  宋枝只能轻轻的坐起,她坐起的时候躺在另一侧的沈萦呼吸一轻,她顿时不敢在动作。
  等了好几分钟,见那边没有动静,呼吸也逐渐平稳之后,她才敢从床上起来。
  腿从床上拿起时,老旧的高低床很不配合的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宋枝吓了一跳,半晌没敢动,过了一会才到窗边把窗关严实。
  要声音小,她又看不清,这对有夜盲的她来说是有些困难的。
  她有点害怕的往窗边走,按照记忆,小心避过有东西的地方。
  因为有雨,所以月亮被乌云遮住了,连能勉强看路的月光也没有了。
  她只能带着一点茫然的往前走,走到后面,她想到了在身后还有一个沈萦,很神奇的,她突然没有那么怕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或许是黑暗里的未知,又或许是那个满脸是泪的女人。
  那是她死了很久的母亲。
  是血都没关系,她怕她满脸是泪。
  沈萦从宋枝起身时就行了,在她起身那刻,床头处一轻,而陷入熟睡的沈萦立刻警醒。
  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
  宋枝重新躺回床上,直到她盖好被子,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和她离开的时候不一样。
  那是一只手,手细腻柔软,带着凉意横到了她被子上,压在她的胸口前。
  宋枝盯着那双手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抓住一点手腕,那手触感柔软,她呼吸在那时下意识轻了不少,吓得她不敢再摸,慌忙把手塞回被子里。
  这时候她发现沈萦睡前掖着的四角全部乱了,她轻轻抬起一只手,尽力控制手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把四角掖好。
  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往里蹭了一点。
  这样能挨得沈萦更近一点。
  34第34章
  等到宋枝安静了几分钟后,沈萦才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她轻柔的翻过身,明明那么清瘦挺直的脊背,和宁死不折的竹子没什么两样,在这刻却仿若无骨一般,一点声响都没发出,甚至连床都没反应过来,来得及吱呀轻叫。
  宋枝侧睡着对着她,她翻过身来两人就变成了面对面睡的场景。
  她默默注视着躺在一侧的宋枝,宋枝的呼吸清浅,睡颜恬静,看上去柔软又可爱,这样的她看上去更像猫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仗着主人家的一点喜欢是为非作歹,等到累了,才会安分那么一点点,才会让人为顽皮的她松一口气。
  但沈萦又清楚的知道,宋枝不是猫,她在多的喜欢,都不能像喜欢小动物那样存粹,不能看见她受伤就同情,就喜欢就抱回家养伤,在伤好之后又把她放回自然,宋枝是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会受她的左右。
  她跟人相处的少,跟猫相处的多。对猫,她只要对它好就够了,不用难过猫因为不熟抓上她手背的爪子,但人不同,她实在不知道拿什么一副面目态度对身为人的宋枝。
  第二天中午,宋枝醒的时候发现沈萦竟然没醒,这是十分稀奇的,她之前在家的时候,沈萦一直以来都是雷打不动的作息,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从来不会有一分误差,今天竟然和她一块睡到了中午,实在少见。
  这证明沈萦实在累了,宋枝不忍打扰,于是安静的躺在一边看她的侧脸。
  沈萦的脸部线条流畅,五官优越,分开只是让人看着觉得漂亮,但是合在一起,加上她那淡然的气质,却组成了一股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
  耳边雨声淅淅沥沥窗外天色阴沉,屋里由此营造出了一种昏暗宁静的氛围,宋枝在这氛围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沈萦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宋枝还以为是自个吵到她了,还没醒来的脑子先下达了指令,没复苏的身体后完成指令,紧急闭上微张的嘴巴,因为脑子还晕乎,对外界的感知还是灰蒙蒙的,她快速闭上嘴的那刻,上牙下牙嘎吱的响了一声。
  宋枝有些疼的坐起身,牙齿磕到肉了,她这回算是完全清醒了,她捂住打了个快板的嘴,她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我吵到你了嘛,不好意思。”
  沈萦也坐起身,她的目光越过宋枝,看向床对面的窗户,窗关严实了,细细密密的雨丝只能打上玻璃:“没,我正好饿了。”
  她安静了一会,静谧缓缓在两人之间流淌着,等脑子清醒了一会后才问:“起床吧?”
  宋枝这才挣扎着起了床,在国内别墅住的时候,她往往是厚重的窗帘一拉,床头灯一开,人往床上一躺,便睡的不知天昏地暗,佣人只会在从她屋前走过时小心放轻脚步,到饭点放上食物,过了一个小时又自觉的把食物撤掉。
  谁都知道她脾气不好,生怕吵到她。
  宋枝虽然睡的很舒服,但是也没有一天不是饿醒的,但家里固定饭点,饿醒了也没饭吃,等酒店和外卖她都不想吃了,直到作息调整了一些后她才有心情吃饭了。
  心情好的时候,她干脆让五星酒店的厨师来厨房现做,心情不好时,她就让外面送饭进来,吃上两口,又因为觉得恶心而全部倒掉。
  当时她每天都心情不好,所以饭也不肯好好吃,人躺在床上总是昏昏沉沉的,整日整日的做着噩梦。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早上醒来时轻轻吹在身上的微风。
  也没有——“你要吃什么?”
  也没有这样一句简单的询问。
  宋枝笑起来,她咬着嘴里脸侧的肉,腮边两个酒窝因此看上去很明显,这样她看上去会可爱不少:“我什么都吃呀,只要是你做的。”
  沈萦淡淡点头:“好。”
  宋枝从床上钻起来,围着沈萦忙前忙后——此人只是半点活没做,单纯围着沈萦,给她添麻烦而已。
  沈萦在第三次将要和宋枝碰头后,反应很是迅速的把头往后一仰,她一手拿着葱,一手拿着锅铲,无奈道:“马上就做好了,坐桌边等就好。”
  宋枝哦了一声,失落的走回餐桌边等着。
  自上次她把蒜当成葱掐了之后,沈萦都不大让她进厨房了。
  但她现在好不容易才和沈萦关系出现新的苗头,哪里舍得不粘在她身边,但沈萦发话了,她也不敢不从。
  她乖乖坐在餐桌边,手撑着两颊,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厨房的门口,只等沈萦从里出来的每一刻都投以期待的眼神。
  被人等待的感觉终归不差,沈萦直到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还没落下,她半挑起眉,促狭心起。
  宋枝眼前突然出现一根白皙的手指,手在她面前左右晃动着,她本身就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那手出现的那刻她下意识的盯着手指,直到一声轻笑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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