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那道无形的、属于收藏家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
  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光脑偶尔发出的提示音。这片宁静,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下午,江事雪蜷在沙发上,光脑悬浮在她面前,页面上正播放着一则星际旅行的宣传片。蔚蓝的星球,白色的沙滩,海鸥掠过澄澈的天空。
  温翡江事雪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嗯?温翡立刻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外面的海我想去看看,我想,我要去旅行了,你,你觉得怎么样?江事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温翡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温柔依旧,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警惕。她走过来,在江事雪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海边风大,会着凉的。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又是这样。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禁锢的话。
  江事雪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委屈涌了上来。她从温翡的怀里挣了出来。
  她垂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执拗,我想出去走走旅行,不可以吗?
  温翡看着江事雪,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温柔褪去。
  旅行?她重复着这个词,尾音拖得很长,为什么要旅行?这里不好吗?
  不是的江事雪被她看得心慌,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不是?温翡向前倾身,再次将她逼到沙发的角落,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那你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去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像上次一样,再消失一次,是不是?
  江事雪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公寓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温翡看着她倔强又沉默的样子,她忽然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后撤,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
  好。她说,你想走,可以。
  啊?江事雪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温翡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像是在进行一场最后的豪赌,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现在告诉我,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宝宝。
  江事雪的呼吸停滞了。
  温翡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残忍地继续说道:只要你说出口,说你对我,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我就放你走,让你离开我。我绝不纠缠。
  喜欢?
  不喜欢?
  这两个词像两块烧红的烙铁,江事雪哪个都碰不了。
  江事雪张了张口,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对温翡的感情,是一团被雨水打湿的乱麻,夹杂着感激、依赖、恐惧还有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她的沉默,在温翡看来,就是最好的答案。
  宝宝为什么总是回避我们的感情呢?温翡的声音幽幽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什么要去旅行?你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商量?
  她的拇指在江事雪的眼角下轻轻摩挲,仿佛要拭去那不存在的泪水。
  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那些我喂你吃饭,你抱着我睡觉的日子
  还有你主动亲我,用你的信息素安抚我的时候
  温翡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江事雪最脆弱的神经上。
  告诉我,事雪。
  那些都是假的吗?
  江事雪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两个词此刻都像是锋利的刀片,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将她划得鲜血淋漓。
  最终,温翡慢慢松开对江事雪的钳制。
  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拂过江事雪因情绪激动而泛红的眼尾。
  好了,不.逼.你了。温翡的声音低哑,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嗯?
  她站起身,恢复了平日里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
  不过,江事雪鼓起包子脸,在暗戳戳地生气啦!
  温翡真是为难人,江事雪不想搭理讨厌的温翡了!
  日子一天天重复着。
  温翡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江事雪的冷漠和抗拒。她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江事雪的饮食起居,每天变着花样做她喜欢吃的菜,将她的衣物熨烫得一丝褶皱也无,甚至会买来最新鲜的花,插在客厅的花瓶里。
  还会兴致勃勃地和江事雪分享军部和学校里的趣事,尽管回应她的是江事雪的臭脸。
  江事雪不吵,不闹,也不再试图逃跑。
  温翡喂她,她就吃。温翡给她穿衣服,她就伸出手。温翡抱着她,她也一动不动。
  江事雪以为,她的坏脸色会是一把武器,至少能刺痛温翡,能让这令人窒息的温柔出现一丝裂缝。
  可她错了。
  这天夜里,江事雪又一次假装睡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翡在她身边躺下,那股熟悉的、与她自身信息素交缠的塞西莉亚花香将她包裹。
  时间在黑暗中流淌,粘稠而缓慢。
  就在江事雪以为今晚也会和之前一样,在无声的注视中度过时,温翡忽然动了。
  她撑起半边身子,俯视着江事雪的睡颜。黑暗中,她的目光像是有了实质,一寸寸地描摹着江事雪的眉眼、鼻梁、嘴唇。
  然后,她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江事雪紧闭的柔软下唇瓣上。
  第83章 在荒星又遇到了她的姐姐
  那片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眼睑上,带着一丝冰凉的、属于夜晚的温度。
  江事雪没有动。
  她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或是屈辱。
  然而当温翡那微凉的唇瓣贴上来时,她发觉,并没有。
  这算什么?
  收藏家对自己最珍爱的藏品,进行夜复一夜的确认和擦拭?
  江事雪的沉默和冷脸,她所有消极的抵抗,在温翡那滴水不漏的温柔面前,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但没能伤到对方,反而让自己被那股柔软的力量包裹、吞噬。
  这样下去不行。
  这个念头,在温翡的吻离开她眼睑的那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回避,是江事雪最习惯的武器,但在这座精心构筑的巢穴里,这件武器已经生锈了......
  第二天,早餐的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宁静。
  温翡将一碟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推到江事雪面前,尝尝,今天特意少放了一点盐。
  江事雪没有像往常那样垂着眸子,沉默地接受投喂。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温翡,平静地开口。
  温翡,我要出去。
  不是我想,也不是可不可以,而是我要。
  温翡正准备为江事雪倒牛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
  好啊,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倒着牛奶,语气轻快,你想去哪里逛逛?商业中心新开了一家画廊,或者去植物园看看新培育的品种?我今天下午刚好有空,可以陪你。
  又是这样。
  她总是能用最自然的方式,将她圈回那个安全的、由她掌控的范围。
  不是逛逛,江事雪打断了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要去旅行,一个人。
  温翡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慢慢地淡了下去。
  她放下牛奶杯,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无形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宝宝,别闹了。她的声音依旧是柔的,却带上了一丝冷意,一个人多危险。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你想看海,我们就买下一座海岛。想看雪,我们就去最寒冷的小行星。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温翡看着江事雪那张执拗的小脸,那上面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温翡忽然明白了。
  她的笼子太小了,再关下去,这只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漂亮小鸟,不是会变得温顺,而是会撞死在笼壁上。
  良久,温翡眼中的风暴慢慢平息,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好吧。
  江事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有些惊喜,又带着浓浓的警惕,挑了挑眉,试图看穿温翡的肚皮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温翡像是看穿了江事雪的心思,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怎么?怕我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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