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午间,江事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林音所担心的事情,江事雪本人倒并不是很担心。
  她最初来到度假星的时候,已经是一种心如死灰、了无生趣的状态了:经历了彻头彻尾的背叛,她找不到自己生命的意义。活着没有意义,便不知为何而生,更遑论生与死该如何抉择。
  而一个人若连死也不畏惧,又怎么会畏惧一个积威甚重的人呢?
  江事雪并不害怕温翡,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只是一件误会和乌龙,可是面对提出要交往的omega,尤其是温翡那样特殊的人,江事雪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江事雪相信她的热暴力计划一定会有成效的,温翡肯定会越来越受不了,被分手指日可待。江事雪并不担心这个。
  恰恰相反,她更有点担心孟姝含,她突然出现在偏远的度假星,还说出那样一番离经叛道的话......这样的行为,不应该是受了祖母的指示吧?
  事实上,除了孟姝含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之外,江事雪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合理的解释。
  江焕的死亡,不正是她们乐于见到的结果吗?为什么还要来寻自己?
  想不出为什么,不过,担心也没有用,不知道孟姝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事雪只能见招拆招了。
  想到这里,江事雪干脆不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睡觉。
  闭上眼睛,视线归于黑暗。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脑海中却竟然浮现出温翡戴着胸链的样子:金属质感的链条闪着耀眼的银色光芒,可是却并不如温翡格外白皙的雪媚娘更加吸睛。
  ......江事雪只觉得本该漆黑一片的视野有些过于闪亮。
  江事雪只好睁开眼睛,看到宿舍床帘的顶罩,温翡的模样散去,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中午睡一小会儿午觉。
  这样想着,江事雪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后,视野如料想中一般是一片漆黑,一秒,两秒,江事雪忽然感觉脸颊陷入了一大片又白又软的雪媚娘,视野中开始浮现那个江事雪不愿去想的场景,接触到的肌肤柔软又温热,江事雪的意识开始抗拒,于是在温热中忽然又生出一股冰凉,是胸链,附在某人的雪媚娘上,贴上了江事雪的脸颊......
  江事雪猛然睁开眼睛。
  啊啊啊!该死啊,睡不着!
  心里烦着,江事雪拉开床帘。
  中午的天气也不好,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雨声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户,更让江事雪心烦意乱。
  江事雪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拿出日记本开始记日记。
  她想把自己的心情都写下来,也许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星际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坚持用原始的笔墨来记载事项。
  不过正因如此,钢笔和墨水独特的质感更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旧氛围,受到另一批不图便利而是图质感的人的钟爱。
  江事雪将笔尖沾了沾墨水。
  怎样在一个兜售地下军火的富商家庭生活?习惯负伤?习惯战斗和强硬?还是正面击败所有敌人?不,这都不够。
  我成长为一个冷硬强势的alpha,却只是成为皈依后的一把利刃、一颗棋子,当棋子被视作弃子过后,我该怎样面对我的家庭?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小妈,总是细心又耐心地照顾我,给我穿衣服、梳头发,教我怎样用正确的姿势刷牙、教我怎样握笔才不会手指起茧子;她会在周日带我去逛商场,也在节假日和我一同去看花展里的大片花海;我生病时她总是比我本人更着急,我拿下商单时她又比我本人更开心......
  祖母比小妈更加威严,可是对我也是同样的好,我的喜好祖母记得最清楚,在我受伤时祖母会将特效止疼药混在我最喜欢的杨枝甘露里,亲手喂到我嘴边,我的格斗技巧大半都是祖母亲手教导,待人接物出了差池祖母会沉下神色,有时会不吝责罚,却又会在我睡着时坐在我床边心疼地擦眼泪......
  哦,还有我的青梅孟姝含,我们曾经又怎么不算是挚友呢?
  还有,许多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管家阿姨、合作伙伴......
  亲情、友情,甚至爱情,我似乎全都拥有了,包括财富,以及力量,我全都拥有了。
  江焕她,在过着一种非常成功、无比荣耀、几乎可以获得任何人称赞的一生啊!
  江事雪写着写着,开始哽咽,笔下滞涩,眼泪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不过是写了一些从前不值一提的旧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真的无法接受温柔贤惠的小妈和情深意笃的青梅,竟然会联手把我卖到荒星自生自灭。
  我更加无法接受,我那样敬着、爱着、视作人生标杆的祖母,竟会对我下死手,置我于死地,还要我死后都永远背负着恶名......
  江事雪越写越快,奋笔疾书,向来遒劲漂亮的字迹变形地潦草。
  事到如今,往事皆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可是,曾经的生活可以消逝不再,曾经那段生活带给我人生的印痕却无法消失!
  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我要怎样面对?!我曾经以江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为家庭而活、为家族而活,可是当这样的家庭、这样虚伪虚假的家庭,不再值得成为人生的意义时,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江事雪紧紧握着钢笔,下笔又重又急,最后一笔叹号甚至将质量良好的纸张划出一道小口子。
  呼
  尽情抒发了一通,把情绪都宣泄给日记本后,江事雪的心情舒服多了。
  还嫌不过瘾,江事雪又在日记的末尾画了一个愤怒的红温小鸟简笔画,用许多叹号组成小鸟的尾巴部分。
  把情绪诉诸于笔尖后,江事雪心情舒畅非常。
  擦了擦脸上的不明液体,江事雪往前翻了翻之前的日记。日记的日期从自己来到帝国a大开始,然后断断续续地记录着自己的心情,每当觉得苦闷时,江事雪便会记一篇日记来排遣坏心情。
  从前作为江焕时,她是没有记日记的习惯的,那时不像现在一样孤单,心情糟糕时,便会叫上一二好友去喝上几杯。这样想想,江事雪觉得细细琢磨生活的变化,其实也很有意思。
  合上日记时,林音刚刚睡醒,从床上爬下来,满脸写着不情愿地准备去上下午的课。
  江事雪抒发了一通后,心情格外好,看着林音笑眯眯,把林音盯地不自在后才敛起笑意。
  你干嘛这么看我?林音搓了搓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问道。
  没什么。江事雪回道:下午的课是什么课来着?
  是帝国近现代史,怎么了?林音回道。
  江事雪:没事,就是问问。
  下午和林音一起上课,两个咸鱼上课都不怎么听课,不约而同地拿起光脑玩。
  说起玩光脑,那也是有段位的。
  最低段的,便是不戴耳机玩,可是这样玩起来实在是不爽。
  玩光脑总会受到授课教师在讲台扩音器加持后那洪亮声音的干扰,没有办法沉浸式玩,偷感很重,这样玩起来事倍功半,非常不爽。
  次一等的便是用某因斯坦的相对论来对抗某克思的唯物论,假装自己是老僧入定,可以完全不受外物的影响,就算在闹市中也可以全神贯注地看书,不,是全神贯注地玩光脑,从而用这种方式实现一种朴实而伟大的自由。
  可是这样的玩法非常考验玩光脑之人的心理素质,心理素质不好的人,但凡老师往自己这里看一眼,便会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再次一等的是戴上耳机玩,这样确实是可以把授课教师的声音隔绝掉,可是却不得不承担被教师看到自己戴耳机的形象后,教师勃然大怒的风险。
  教师的视野范围很广,讲台高高在上,谁没有好好听课,谁戴了耳机,谁睡了觉,全部都被一览无余。
  要是遇上脾气不好的教师,姓名学号一记录,期末的考评便要多添上一笔。
  而江事雪的答案是:最高境界。
  她把扎了一个小揪揪的长发散开,用头发遮住耳朵,把耳机掩盖在头发下面!
  这样又可以隔绝掉授课教师的声音、沉浸式玩光脑,又不需要承担被老师看不顺眼、期末不幸挂科的风险。
  招是好招,可是却也不是没有缺点,那便是,用这招的人,头发必须要足够多才行,不然便掩不住耳机。
  因此,江事雪给这招起名为:聪明绝顶者禁用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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