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安槿不知道的是,其实说这话的凌柒自己也从没踏进过天陌宫半步。
重光上神对这个安排不置可否,只是把刚收进门的任卿雯塞进了队伍。
唯一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天陌上神此举是冲着安槿来的,可听说要换人取剑时竟然很爽快地同意了。
还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剑就在地下室里,凌上仙可要小心千万别走错路了。
听了这话,凌柒突然想起称病没来的应槐序,眉心微锁,但终究没有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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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任卿雯频频侧目偷瞄身旁的人。她自以为隐蔽,可那每隔几秒就飘过去的视线是再明显不过。可凌柒只顾着御剑向前飞,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凌师姐我能这么叫您吗?任卿雯勉强保持着速度,追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开口。
不必用敬称,别的随意。
好,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任卿雯生怕被拒绝,赶紧又补上一句,要是师姐觉得不合适或者不想回答,当没听见就行。
你问吧。凌柒答得干脆。她没有任何防备,在她看来自己没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
我听闻,凌师姐曾经和朱雀道主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任卿雯说每个字时都斟酌了半天,可她的用词还是让凌柒眼皮一跳。
她犹豫了一会儿,继续问说:如今过去不到百年,师姐就和安槿上仙这般难舍难分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还是安槿上仙做了什么呢?
说完,她还偷偷观察凌柒的表情,生怕她发火一样。
这话问得足够含蓄,但整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无缝衔接了,而且很好奇新欢有什么手段能让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能不能分享一下?
凌柒:
很好,还真有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凌柒轻咳一声,觉得有些尴尬:怎么不直接去问安槿?她很熟练地用问题来应付问题。这还是以前被某人糊弄多了,无师自通学会的。
任卿雯的回答也很诚恳:我这不是怕安上仙之前不知情,然后被我说漏嘴了吗,怪不好的
你倒是考虑得周全。
嘿嘿,哪里哪里。见凌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任卿雯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还随手抓了抓身后火红的辫子。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也懒得和对方绕圈子,问得毫不客气,你进这重光宫,总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直说吧,到底想来挖谁的墙角?
***
而另一边,回到重光宫后的安槿只感觉身边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变了。
首当其冲的是,学堂的讲师突然从岑师姐换成了重光上神本人。据说是岑师姐主动请辞的,具体原因不详。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安槿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
如果一切能重来,安槿在心里默默想,她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不会再抱怨岑师姐的课枯燥乏味。
再无聊的课也比像现在这样坐在学堂里,被重光上神冷着脸质问你们到底为什么不会要好上一万倍。
其次是天陌上神突然搬进了重光宫。
之所以把这条放在第二条,是因为她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除了重光宫突然多了些频繁出入的上仙和仙使外,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别的动静。
而安槿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向廖欢提起她母亲的事。
她曾经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以为廖欢会失落、会难过、甚至可能情绪崩溃。不曾想对方听了之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多谢,我知道了。
对不起啊
安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可能是突然想到凌柒,又或者是联想到了自己,她也不知道。
尽管一直清楚上界本就是亲情淡薄的地方,心里仍是一片酸涩。
廖欢摇了摇头。
只是少了点缘分吧。她神色平静,毕竟不是所有血脉相连的人都能成为真正的亲人。
日子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表面上一切照旧,学堂像往常一样折磨着安槿,重光上神不允许上课睡觉更不让她翘课,训练场幻境也依然热闹,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
比武大会上失利的那些同门现在去训练场去得更勤了,一个个抢着申请魔鬼训练,恨不得整天住在幻境里面。
可安槿总觉得暗地里暗流涌动,一切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种不安感在几日后达到了顶峰,当本该从天陌宫回来的凌柒始终没有出现在门口。
沈天陌仍然待在寝殿里避不见客,安槿跑了好几趟都被拒之门外。她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廖欢和岑师姐都没敢告诉,独自一人摸到宫门口想偷溜出去找凌柒。
结果还是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站住。
付辛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彻底不装了,她冷着脸抬高下巴,表情不耐。
师尊有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安槿这才发现,重光宫大门已经被护卫层层围住,大门两边不知何时建起了哨塔。上面站着弓箭手,还有护卫轮值。
整个重光宫又恢复了自己初来上界,魔主苏醒时的戒备森严。
只是如今的安槿,早已不是付辛或几个守卫就能拦得住的。
她连剑都没拔,只是抬手一挥,金光就猛地将付辛推得连退几步,最后跌坐在地。周围的守卫们面面相觑,在她锐利的眼神下竟没人敢上前阻拦,甚至默默让出了一条路。
安槿!
不知付辛何时通知的岑西遥,她快步赶来挡在她面前:凌柒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说过她不会出事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安槿不为所动:那就让我亲自过去确认一下。
最近外面实在危险
岑师姐。安槿抬眼看她,你也曾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吧?
若今天换成是她在外面生死不明,您也能这样安心地坐在这里等消息吗?
如果明知帮不上忙,只能给她添乱的话,我会的。
岑西遥沉默了几秒说。
看着安槿错愕的神情,她又叹了口气:跟我来吧,有人很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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芾零帝君?!
安槿完全没料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这位,一时愣住,下意识脱口而出:凌师姐她一直没回来
话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师姐现在情况如何,芾零帝君大概要比自己清楚很多。
或者说,大部分人都要比自己清楚很多。
见安槿忽然又沉默了下来,芾零帝君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也没有解释,只是微微弯下腰,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她的声音出奇地温柔,眉梢眼角还带着很浅很浅的笑意。眉毛弯起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柔光,和之前高高在上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要走了。她说。
安槿仰起头看她,目光里带着懵懂,问:您要去哪儿呢?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芾零帝君的声音不急不徐,像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她刻意放慢了说话的语速,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得有无限长。
她说:去我们最终都要去到的地方。
莫名有些熟悉的语调,安槿的脑袋忽然变得昏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被这样的声音哄睡过。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呢?她下意识伸手攥住了对方的衣角。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手,好像一旦松了手,有些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想,师姐一定会很难过。
而她自己......大概也会很难过吧。
帝芾零却笑了。
安槿此刻的样子在她眼里就像是个在听故事的孩子,明明困得都睁不开眼了,还是一直惦记着。
可讲故事的人虽然笑着,眼底却带着深深的悲哀。她轻轻道: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对不起啊,小公主。
芾零帝君这一声小公主,让安槿浑身一颤,直接清醒了过来。
她才意识到刚才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语调催眠,是芾零帝君趁她不注意对她施了沉睡咒,接着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她还误以为是自己犯困,差点站在原地就直接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