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昔年化身阿吉,做过青楼龟公,更是做过挑粪工。那与剑客一词格格不入,却也造就了剑中帝王。
  帝王主宰生死,而非被生死左右。
  当阿吉自断双手大拇指,再也不拿剑时,剑术已至天下无双。隐隐超脱这个世界的剑道,是要往更高处而去。
  柳不度没有亲眼看到谢晓峰,不清楚那些传言几分真假。
  可以确定自己不想走上冷心断情之道,今夜体验市井烟火气息又有何不可。
  他也买亿点捎回白云城,证明今年来过仙麻。
  两人一圈转悠下来,从最初地拎着战利品,改为买了两只带轮子的竹框挂在兔子灯后面,拉货走。
  沿途,遇上好些人驻足围观。
  黑白无常拉着兔子灯小车,在元宵节到人间采购来了。
  这幅画面不免毛骨悚然,好生古怪,但叫人想看一眼,再看一眼。
  柳不度最初略感不适,很快就泰然自若。
  他还主动建议凉雾,“春宫藏秘系列,你必不多惦记了。实在想动笔,你可以考虑写一本志怪故事集。
  从今夜人们对黑白无常兔子灯的反馈,恐怖故事的市场潜力不俗。”
  “恐怖故事确实可为。”
  凉雾避而不答是否打消了春宫藏秘的念头。
  她只对新书发表观点,“系列书名我想好了就叫《鬼差工作日记》,笔名就叫「兔子灯」。等云南事了,就写第一本。”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白无常作为鬼差写一写,倒是非常地顺理成章。
  这次几乎是明牌,给足线索让未来读者去猜「兔子灯」是谁。
  柳不度没反驳,只是建议,“笔名加个字,叫「白兔子灯」,指向更清晰。我不想被张冠李戴。”
  凉雾:“行。”
  正当两人敲定新书方向,前方画摊的画师迎上前来。
  “两位请留步,我是张麻子。”
  张麻子看向“白无常”说,“姑娘,我很喜欢这对黑白兔子灯。不知是否有幸以景入扇,为你们作一对折扇画呢?”
  凉雾打量来人。
  自称张麻子的女子,全脸没一块雀斑。
  大约二十出头,笑起来很好看,一双眼睛弯如新月,透着一股古灵精怪。
  「三元张麻子」是大理城的名人。
  这位像是定时npc,每逢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都会出现在大理城内。
  据说作画又快又好。
  报价从一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不等,说贵也不贵,但只画想画的客人。
  客栈伙计介绍过年特别活动时,提到了李家灯铺的兔子灯比赛,也提到了张麻子作画。
  不过,从没提过张麻子的长相与她的名号毫无关联。
  凉雾问,“你是张麻子?据说每逢三元之日就到大理城作画的张大家?”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张麻子笑了,“诨号与真人不搭,这很常见,不是吗?”
  凉雾也不能说有错。
  柳不度扫了画摊。
  除了作画工具,还有十幅例画与一摞书。例画有景物亦有人像,画风很是灵动。
  张麻子又热情揽客,“两把折扇画,画「元宵兔子灯出游图」。我给你们史上最低价,不要一两银子,只要九百九十九文铜钱。”
  她特意说明:“新的一年以三九之数寄托我的美好祝愿,愿天长久,地长久,人长久。两位,相逢即缘,画吧!”
  柳不度本欲拒绝,但没想到张麻子的报价居然很合理。
  “价格合理,画吧。”
  他果断决定,“正好坐下来休息一会。”
  凉雾深深看了柳不度一眼。
  “合理”的理怎么解?是从工本费的角度解释,还是从祝愿词的方向理解?
  不论怎么解,她也同意了,留一幅画作纪念也未尝不好。
  “有劳张大家了。”
  凉雾问张麻子,“大约要画多久?”
  张麻子招呼两人入座,“很快,画两把折扇不用三刻钟。你们随便坐,不必摆姿势,无聊就看看书。”
  月上中天,子时已经过了。
  元宵夜灯会通宵进行,街头游客丝毫没有减少。
  画摊灯火通明,光线适合读书。
  凉雾默默释放鉴定术,没有发现摊位沾着毒素。
  扫视摊上的休闲书籍,全都是游记。
  随手翻了几本,记述的是云南西北部到藏地一带的风情。其中三本,她之前就读过了。
  凉雾问:“听说张大家来大理摆摊已有六年了?”
  张麻子一边挥洒笔墨一边聊天,“是啊,我十七岁出摊。每年三元之日来大理,一直在这个位置,桃花巷的巷口。”
  凉雾:“你是云南本地人?”
  张麻子:“对,我家在云岭深处,进出不怎么方便,每逢过节才出来玩玩。我家桃花开得好,我画桃花也画得最好,等会也在扇面稍稍添几笔。”
  说是几笔,是加得恰到好处。
  明月悬天,花灯如昼。
  两人牵着黑白兔子灯当街而过,桃花花瓣似从夜空深处而来,零星散落。
  这幅场景更添一丝桃源仙气,叫人倍感笔下春风。
  张麻子说到做到,不出三刻钟就画完了两把扇子,分别递了出去。
  “好了,两位不妨回家后慢慢欣赏。我用了会变色的颜料,遇到不同温度,画面色彩会有差异。画是单面的,折扇背面请自行题字。”
  凉雾对两把扇子也默默使用了鉴定术,依旧没有异常情况。
  【鉴定术(高深):两把折扇,无毒,会变色】
  两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扇面,又瞅了一眼对方的,发现两把折扇画的景象略有差异。
  给柳不度的那幅画,画了两人牵着兔子灯离去的背影。
  凉雾手中的,是一幕摘取面具的场景。
  画中两人是侧影。
  各自牵着兔子灯,呈现相对而立之态。
  风起,吹动了女人的长发,遮住她的半边面容。
  只见女人伸手取下男人的面具。
  折扇图给了面具一个特写,恰好挡住了男人侧脸。
  它却不是柳不度戴着的纯黑面具。
  那是一张金黄色的面具,上面有着繁复但又模糊难辨的纹路符号。
  比起纯黑面具,金色怪面更具诡异感,那些纹路像是隐藏了某个秘密。
  柳不度眼神微凝,倏然直视张麻子。
  这人为什么要给凉雾画一幅摘下他脸上面具的扇面?是在暗示什么吗?
  柳不度:“两幅图不一样。”
  “对啊,一样就没意思了。”
  张麻子理所当然地认了,又道,“把元宵节戴面具的习俗加进去,而面具带到最后还是要摘的。你们的纯黑白面具太朴素,我进行了艺术加工。”
  张麻子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凉雾即刻给予赞美,“你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张麻子又笑了,“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凉雾正要给钱,但柳不度快一步付了一两碎银,似乎表达他也没有意见了。
  张麻子眉眼弯弯地笑着接下,递出一文钱的找零。
  “谢谢惠顾,但愿有机会再见。”
  凉雾与柳不度收起折扇,牵着兔子灯拉车离开画摊。
  “铛!铛!铛!”
  随着打更人的敲锣声,宣告着正月十五过去,进入正月十六。
  今夜大理是
  不夜城,两人却没有继续逛下去。
  已经计划好了,明日先把兔子灯等一堆物品寄存到大理王宫。
  向段智兴借阅云南西北部麻衣教附近的地图,如果能介绍一二当地向导就更好了。
  下午就离开大理,但先不去探查麻衣教,而是绕路走一趟五毒岭。
  告知金长老圣火令与丐帮的纠葛关联,再问问有没有对抗诡异瘴气的奇药。
  靠近客栈时,两人各自摘下黑白面具。
  柳不度问:“你认为折扇画是否暗藏深意?”
  凉雾:“如果你是指张麻子的作画动机,我说不准。也许,她是单纯地看谁顺眼就为人画画;也许,画里藏了她想说又不能直接说的秘密,可能与面具有关。”
  凉雾反问:“你觉得有问题,难不成你真有一张金色怪纹面具?”
  “我没有。”
  柳不度从没有过那样的面具。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有一张以特殊功法易容的假面,才会第一时间怀疑张麻子在含沙射影。
  思及此,忽而闪过一丝笑意。
  有件事,他近日已经有了决定。
  “张麻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戴上的面具总是要取下来的,但自己揭开就没意思了。”
  柳不度稳稳站定,又似是随口一提,“不知你有没有为人揭开面具,一睹真容的兴趣呢?”
  凉雾轻轻挑眉,笑问:“面具可不好揭,你这是在向我发起挑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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