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是吗?”雅子阿姨笑盈盈地看着儿子,“听到没,圣臣?胡桃在夸你呢。看来你在学校表现还不错嘛。”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看向胡桃,“不过,他这个样子,能找到女朋友才怪呢。胡桃,你说是不是?”
  “噗——咳咳咳……”胡桃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红茶差点喷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她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捂着嘴,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佐久早圣臣下意识扔下手里的杂志,长臂一伸,一手帮她拍了拍背,另一只手抽出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
  他眉头微蹙地看向母亲,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告和不赞同,但耳根那抹红晕似乎更明显了些。
  胡桃咳着低着头,并没有看到雅子阿姨俏皮地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而胡桃接过纸巾,狼狈地擦着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来。
  她根本不敢去看雅子阿姨的表情,更不敢回答雅子阿姨那个要命的问题。
  现在圣臣下意识凑近自己的动作。
  雅子阿姨就算之前是怀疑试探,现在肯定也早就猜到了。
  接下来的谈话,雅子阿姨好像已经忘记刚刚提起的问题,依旧温和亲切,话题也没有再绕到佐久早身上,或者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试探。
  在胡桃感觉这漫长而煎熬的“拜访”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告辞。
  雅子阿姨却先一步开口了:“哎呀,都这个点了。胡桃等下还有事吧?圣臣,”她转向儿子,语气自然地吩咐:“你送胡桃去地铁站吧。。”
  “不用麻烦佐久早了!阿姨,我自己……”胡桃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拒绝。
  “不麻烦,他正好也要出门。”雅子阿姨笑眯眯地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然后看向佐久早:“圣臣,对吧?你不是说等下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吗?顺路送送胡桃。”
  佐久早放下杂志,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胡桃,简短地说:“走吧。”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麻烦你了。”胡桃知道推辞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心里却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她再次向雅子阿姨道谢告别。
  雅子阿姨一直将他们送到玄关,笑容温暖地叮嘱胡桃:“胡桃,有空常来玩啊!路上小心。”
  “好的,谢谢阿姨,再见!”胡桃几乎是逃也似的换好鞋,走出了佐久早家的大门。当那扇厚重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屋内温暖的光线和雅子阿姨含笑的目光时,胡桃才感觉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稍稍挪开了一点,让她得以大口地呼吸着室外微凉的空气。
  佐久早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也换好了外出的运动鞋。两人一前一后走下门口的台阶,踏上通往主干道的安静小路。
  接近中午的阳光依然明媚,透过行道树新绿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
  胡桃走在前面,脚步有些快,只想尽快远离这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上,让她如芒在背,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不行!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刚才在屋里发生的一切太魔幻了!她必须问清楚!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周围没有其他住户的路段,胡桃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佐久早似乎早有所料,在她转身的同时也停下了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阳光落在他深色的头发和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她,里面清晰地映着她因为激动和羞窘而泛红的脸颊。
  “圣臣!”胡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你妈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一直在试探。”
  佐久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胡桃更加气闷,一股委屈和憋屈感涌上心头,她上前一步,仰头直视着他,语速飞快地质问:“雅子阿姨一直在问的那些问题,你说过要交给你,结果你什么都没说,让我一个人应对,我还要绞尽脑汁为了不撒谎,又不能说太多暴露!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带着控诉的意味,“我刚才在里面尴尬死了你知道吗?在玄关的时候也是,雅子阿姨那样介绍……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明明知道我们……”
  “我知道。”佐久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打断了她连珠炮似的质问。
  “你知道?”胡桃愣了一下,随即更大的疑惑涌上来:“你知道什么?知道我要来?知道雅子阿姨是你妈妈?还是知道她要问什么?”
  “知道她是你认识的‘雅子阿姨’。”佐久早的语速不快,吐字清晰:“你的母亲和我母亲认识很多年。你小时候,她见过你几次。后来她因为工作长期在国外,联系少了。”
  他顿了顿,看着胡桃依旧困惑和不满的眼睛,补充道:“其实,小时候我们两个也见过...但是我忘了。昨天妈妈拿出小时候的相册,指着一个跟我合照的女孩子说是你......”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伏笔回收完了,照旧十个小红包
  4第49章
  “我原本想今天见面再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我家。”
  “什么?”胡桃心跳莫名快了一拍,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圆,直直地看向佐久早,惊讶出声。
  “嗯。”佐久早微微颔首,似乎在斟酌着词句,语速比平时稍慢了些:“翻到其中一页,是几张……大概是三岁以前的旧照。”
  他顿了一下:“上面有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红色小和服、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小女孩,和穿着黑色和服的我。妈妈说那是我们两个。”
  胡桃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呼吸也屏住了。羊角辫?红色小和服?哭鼻子?这些模糊的碎片似乎触动了她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却又无法清晰地拼凑成形。
  三岁以前的……胡桃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那段幼年记忆对她来说,遥远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光影。
  但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在那么早、在她懵懂未知的岁月里,两个人就已经相遇了。
  一个极其精准又带着奇妙宿命感的词语,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两个人的心中——天降幼驯染。
  佐久早的心底深处,一种隐秘而强烈的情绪悄然滋长、缠绕,最终化为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熨帖了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某处褶皱。
  原来,我们之间的羁绊,比想象中开始得更早。
  曾经,当他知道在乌野、在宫城,有一个陪伴胡桃度过漫长童年和少年时光的人,甚至也是非常有天赋的影山飞雄时。
  那种陌生的名为嫉妒的情绪刺入他的心底。
  即使他从不屑于表露,甚至试图用理智去压制,但那如同阴影般的存在,确实存在过。
  他嫉妒影山飞雄拥有那些他无法参与的、属于胡桃的过去,嫉妒那份由时间堆积起来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亲近。
  然而此刻,看着眼前此刻陷入震惊的女孩,。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幼稚的、近乎可笑的得意。
  原来,在更早的、连彼此都遗忘的时间里,就已经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像和长辈口中的只言片语,但这足以证明,他与她之间的连线,并非始于高中,而是延伸到了更为久远的过去。
  他比影山飞雄更早。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和隐秘的胜利感,悄然抚平了他心中那点不为人知的酸涩。
  虽然那时的“相识”毫无意义,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也并无实质帮助,但仅仅是“存在过”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满足。
  仿佛在争夺某种无形宝藏的漫长拉锯中,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拥有了一张被遗忘的、却货真价实的底牌。这份迟来的照片或者说记忆微妙地满足了他心中那份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占有欲和……好胜心。
  而胡桃则陷入了另一种茫然和努力回忆的急切状态中。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针织开衫的衣角,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扒拉记忆细胞,试图从记忆的深海里打捞起哪怕一片相关的碎片。然而,任凭她如何努力,那段记忆就像被彻底格式化的硬盘,一片空白。除了佐久早描述的那个模糊画面,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浓浓的歉意涌上心头。她抬起头,望向一直沉默注视着她的佐久早,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似乎蕴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深沉的情绪。
  她为自己的遗忘感到羞赧,明明是两个人共同的记忆,但是自己仿佛辜负了这份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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