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陈昭带入宫。
  “不急。”陈昭开口拒绝,“年后再说此事。”
  “这是为何?”张让焦急。
  神女不急他这个太监急啊!
  当然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你就不珍惜了。
  陈昭端起茶盏,气定神闲:“我要先沐浴焚香七七四十九日才能保证相面正确。”
  张让一听也只能长吁短叹,他不懂神鬼之术,可也知道祭祀之事步骤繁多,以此类推,相面乃是泄露天机之事,琐碎一些也难免。
  “还有一事。”陈昭扯扯嘴角,“这四十九日之中,为了感动天神,常侍需以私金暗中救济洛阳贫民一千九百人。”
  这老货府上的楼阁修的比宫墙都高,家中黄犬整日生肉管饱,狗吃的比她在青州吃的都好,不顺便宰他一笔实在不甘心。
  尽管心疼钱财,可和自己性命前途比起来都是小事,张让连思考都没思考就一口应下。
  神女与洛阳城中的那些市井刁民素昧平生,毫无瓜葛。在张让看来,这只是上天考验他的诚心,故而对陈昭吩咐他施舍那些刁民一事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关于汉灵帝刘宏的昏庸
  灵帝每于夜中与诸美人饮宴,酒酣,使美人裸身歌舞,以为乐。又于后宫起市肆,使诸采女贩卖,更相盗窃争斗。灵帝著商贾服,从之饮宴为乐。又于西园卖官鬻爵,自关内侯、虎贲、羽林,入钱各有差。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后汉书集解》
  第37章第 37 章:天子者刘辩
  雪后初晴,层层积雪凝聚光华,与朝阳交相辉映。街边两侧树木裹银装,空荡荡的枝头垂着冰棱。
  陈昭从张让府邸中的仆人口中得知张让府邸附近有一片梅园,便打算也附庸风雅一回,出门去看梅花雪景。
  陈昭一脚踩在雪地上,鞋履陷入雪中半寸,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她看着不远处依然一副少年老成模样的赵云,玩心大起。
  她弯腰搂过一大把雪,捏成一个拳头大的雪球,颠了颠,确保这个雪球砸到人身上会立刻炸开。
  “子龙!”
  赵云听到呼唤立刻抬头看向自家主公,一团雪球扑面而来,对危险的敏捷让他下意识侧身躲开雪球。
  “哎呦!”
  雪球砸中了别人。
  陈昭尴尬跑过来向倒霉蛋道歉:“我方才和好友嬉戏一时不察砸到了你,请君见谅。”
  “无碍,操身体还算康健,撑的住这小小雪团。”来人爽朗一笑,抬手拍拍肩膀上残存的碎雪。
  被陈昭砸中的倒霉蛋是个男子,细眼长髯,眼睛虽不大却炯炯有神,个子不高,比陈昭还矮几寸。
  陈昭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她身高现在七尺露头,此人身高应当在七尺左右。
  东汉时候一尺约合二十三厘米,这人身高一米六。
  可她还在窜个,此人年纪可不小了加上方才那个自称。
  陈昭轻轻挑眉,眼中带上了玩味。
  她扔的那团雪球玩笑的意思居多,普通百姓躲不过也就罢了,习武之人躲不过就不对劲了。
  曹操那么多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没道理躲得过箭矢却躲不过雪团。
  “在下姓曹字孟德,沛国谯郡人,如今在朝中担任议郎官职,不知女郎是何处人士?”
  曹操拱手率先自言名姓。
  曹操府邸与张让府邸隔街相对,这宅子是祖上所留。曹操祖父曹腾是汉桓帝时期的大宦官,宦官府邸大多都修在邻近位置。
  这几日曹操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陈昭在张让府中进出了,他细心观察了两日,发现这个女郎居然住在张让府上。
  只是男女有别,曹操也不好贸然接近一个年轻女郎,直到今日才找到机会搭话。
  陈昭自上而下打量曹操,细碎的雪花落在曹操身上,他脸上带着亲近和一点不仔细找便很容易忽略的警惕,
  现在的曹操似乎和其他官宦子弟没什么不同,都是仰仗先人荣光,在朝廷中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颍川陈熙宁。”陈昭浅浅一笑。
  “原来是颍川陈氏的女公子。”曹操不动声色,“操亦有好友出自颍川陈氏,敢问令尊姓甚名谁,操或许与令尊亦有所往来。”
  曹操脑中思索,颍川陈氏向来与宦官为敌,为何会有族中女子在张让府上居住
  “你就是曹孟德?”陈昭惊讶捂住嘴巴,“家中长辈曾对我提起过曹公,说你文武双全,是世间难得的英雄人物。”
  “我尤其喜爱你的诗,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执则”
  曹操听到陈昭念他所作的《度关山》,颇为诧异。
  “女公子竟知晓操所作之诗?”
  不仅知晓,我还背过好几首,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陈昭面带笑容,顺口就和曹操谈论起了诗词。
  二人越聊越投机,曹操几乎要抚掌感慨:世上竟有知己如此懂操。
  就在此时,一道爽朗笑声从远处传来:“阿瞒,我寻你半天了!”
  陈昭打住,看了一眼来人方向,微笑和曹操告别。
  来人终于走到曹操身边,看着陈昭悠然离去的身影打趣:“阿瞒原来是与佳人有约,倒是我唐突了你们。”
  “本初不可妄言。”曹操对袁绍解释,“此女居于张让府上,操不过是想打探清楚她与张让到底是何关系。”
  袁绍不关心谁住在张让府上,十常侍是人,有亲故也正常,何况还有数不清的人走他们的门路买官,若是张让府上来往之人他都要一一关注,那早就被累死了。
  他随口一问:“想必阿瞒已经从那女子口中问出些东西了。”
  “这”
  曹操猛然回过头才发现他和陈昭聊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是他被陈昭引进了沟里。
  “那你们刚才热火聊天都聊了什么?”袁绍大笑揶揄。
  曹操老脸一红:“诗赋”
  “阿瞒好文章,我懂。”袁绍了然,他自小和曹操就是好友,自然也知道曹操对文章诗赋独有情钟。
  曹操皱着眉毛不争辩,心里却觉得不对劲。
  寻常闺中女子,哪能看穿他的套话,甚至还反过来引着他岔开话题呢?
  只是他怀疑也无用,张让在朝中势力一手遮天,不是此时的他能开罪起的。
  “阿瞒可知司马直上书陈事,以死相谏之事?”袁绍话题一转,立刻把曹操的注意力引走了。
  曹操大惊:“司马直死了?”
  今岁南宫云台殿失火,陛下为修缮宫殿敛天下田亩税十钱,钜鹿郡太守司马直素来清廉,不愿意为钱财剥削百姓,此前多次上书陈事,只是最终还是被逼着往洛阳来了。
  “回你府上细说。”
  袁绍一马当先往曹府方向走,曹操紧随其后。
  “晦气。”
  临近曹府时,袁绍远远瞧见正朝这边走来的张让,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下意识地低声啐了一口。旋即,他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就这么直接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
  曹操则垂目收敛情绪,脚下微动缓缓移至一侧。
  从宫中回府的张让看到袁绍也没有好脸色,轻蔑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入府。
  袁家权势滔天,袁隗更是货真价实的三公。他这个三公是真有权势,而非花钱买来。张让虽说不畏惧袁家,可也犯不着因为一个晚辈就与袁家翻脸。
  袁绍和曹操进入府中后,袁绍对曹操抱怨:“张让国贼也,欺下瞒上,祸乱朝纲,满朝公卿竟无一人能斗过他。”
  “天子只信宦官,朝廷诸公皆无计可施,只能韬光养晦以待日后。”曹操面色坦然。
  “人人都韬光养晦,那这天下何时才能好?”袁绍朗声道,“旁人做不成的事,你我未必做不成。”
  曹操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拍拍袁绍胳膊:“本初所言甚是,旁人不敢,咱们敢!该劝说陛下于京中设立新军,你我若能有兵”
  张让府中。
  “真是晦气,今日又遇上了袁家那个小崽子。”张让向陈昭抱怨。
  这段时日,张让对陈昭越发深信不疑,每日都要看到陈昭才能安心,陈昭在通过他的嘴得知朝堂上大小事情的同时,也不得不听张让喋喋不休的抱怨。
  琐碎但是有用。陈昭能够感受到张让对她一日胜过一日的顺从,宦官总是下意识围绕帝王行事,他们没有子嗣,没有功绩,性命和富贵由帝王操纵。
  宦官像是菟丝子,必须紧紧攀附帝王这棵大树。
  可张让知道现在他依附的这棵大树就要死了,所以他必须找到下一棵能让他攀附的大树,于是在他看来全知全能的陈昭就渐渐成了那棵可以攀附的 “大树”。
  她越强势可靠,张让就越顺从。
  陈昭问:“你只遇到了袁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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