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沈念之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心里空落落的,有些生气,但是又不知道为何生气。
顾行渊自那日离去后,竟真的不再出现。
沈念之起初还嘴硬,哼着说“谁稀罕”,可心里却是空了一块。没几日,她便按捺不住,亲自带了亲手做的糖藕和脆饼,去了大理寺。
结果还未走进正门,就被景松拦在了外头。
“大人正在审案,公务繁忙,恕不接见。”
景松一板一眼,说得客气却坚决。
沈念之咬着唇站在门前,原本气势汹汹,此刻却一声不吭,只怔怔望着大理寺内高高的门楼。
她等了半个时辰,又怕自己真的变成围堵公堂的泼妇,才落寞离去。
第二日,她换了法子。
她早早守在顾行渊回侯府必经之路上,借着巧遇之名故意拦住他的马头,笑得满面灿烂:“哎呀,真巧,顾大人今日也出门啊?”
顾行渊却连马都未勒稳,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像是从未认识,径直策马而过,尘土扬起,落在她裙摆上。
沈念之气得原地跺脚:“好啊你,现在连我都不看一眼了?”
她一连几日不死心,索性跑去公主府找苍晏,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替我把顾行渊约出来,我有话要说。”
苍晏一愣,倒也没问多余的话,顺势应了。
可没想到,顾行渊刚在巷口见到是沈念之,眼皮都未抬一下,转头便驾马而去,风掀起他衣袍角,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沈念之气得脸色青白,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他,话说的比谁都漂亮,现在又这般决绝,他一直都这样吗?”
苍晏无奈摇摇头,只说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沈娘子,恕我爱莫能助了。”
沈念之一连半个月也跟顾行渊赌气,干脆不见他,可是半个月后,她总是心痒难耐,再也忍不住,干脆在夜里翻了侯府的院墙。
结果还没落地三息,就被顾行渊亲自拎了出去。
“沈念之,”他语气冷得结冰,“我想那日我说的够明白了。”
他当着下人的面吩咐:“以后她若再擅闯府门,谁放她进来,谁就一同受罚。”
第二日清晨,侯府门口换了守卫,巡夜的也换成了两倍人手。
沈念之气鼓鼓地回到晋国公府,一路闷头进了院。
她拍着桌子问霜杏:“男人生气了该怎么哄?”
霜杏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小姐,要不咱们服个软?”
沈念之手一摁:“我都登门、送吃食、堵人、翻墙了,这还不算服软?!”
霜杏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句:“您知道的,侯爷想听的是什么。”
沈念之愣在原地,沉默不语。
她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风吹动枝桠,花影斑驳。她捏着扇柄,心像被谁轻轻敲了一下,又一下。
她回忆着顾行渊曾一遍遍地问:“你愿不愿意嫁我?”
她曾笑着推开他、绕开他、敷衍他,却不知,原来那一句“愿意”,对他来说,比所有温柔都来得重要。
她一言未发,身形未动,心,却已悄悄走到了他身边。
秋阳落在她鬓边,金色斑驳,她指尖却一点点攥紧了帕子,心头像是堵了一团什么,说不清是懊恼,还是委屈。
霜杏站在她身后,小心地开口:“小姐,您这些日子做的……其实
已经很明显了。”
她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太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了?”
霜杏不敢答,只默默看着她。
她喃喃自语:“他说想光明正大娶我,我却只想和他偷欢。”
“他说想让我自己开口答应,我却一句都没说。”
“他说怕我后悔……可我从没告诉他,我不会。”
她坐在桂花树下,望着树叶沙沙,心却仿佛一寸寸往下沉。
脑海里浮现的,是顾行渊那天离开的背影,是他从屋里走出来,冷着脸亲手把她扛出门的动作,他是认真的。
顾行渊独坐在书房内,案几上卷宗堆叠,他却神思不属,许久未翻动一页。
直到夜风透窗,他才缓缓合上最后一份案牍,指腹揉着眉心,眉宇之间写满疲惫。景松端了茶进来,见他这副模样,欲言又止。
“说吧。”顾行渊低声道,嗓音有些哑。
景松想了想,还是开口:“大人,沈娘子……这些日子都未再来过了。”
顾行渊手指一顿,没应声。
景松继续道:“听霜杏说,沈娘子近来滴酒不沾,就连最爱的梅酒都不碰了。她的饮食也极为讲究,每一道都要问材料、问用料分寸,连街边小食都不肯多看。”
他说着顿了顿,“这不像是沈娘子的作风。”
顾行渊唇线绷紧,眼神深了几分,良久,他轻声自语道:“她……向来无拘无束,何时这般小心过了?”
他心头忽地泛起一丝不安。
明知自己不能太快回头,可思念终究压不过那点执念。
他终是坐不住了。
翌日一早,他着了常服,拎了些从西市带回的清补药材,借口要与沈淮景议事,亲自登门晋国公府。
顾行渊才踏入正厅,还未等通报入内,忽听厅中传来一道暴怒的呵斥:
“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那是沈淮景的声音,怒意之下竟略带颤意,犹如胸腔积压已久的雷霆骤然劈落。
顾行渊脚下一顿,心中倏然一紧。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药包,眼神一瞬间沉了几分。霜杏从回廊处疾步奔来,见是他,神色一惊,低声唤道:
“顾……顾大人?”
顾行渊抬眸看她:“是出了什么事?”
霜杏咬了咬唇,欲言又止,脸上带着几分慌乱:“小姐……小姐她被老爷知晓了。”
“知晓了什么?”顾行渊语气陡然低沉。
霜杏怨恨地瞪了顾行渊一眼,埋怨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第99章 “那个野男人,……
就在此时,厅中又传来沈淮景怒极之下的低吼:“你如今肚中已怀了人,还妄想着遮掩?你这是将我沈家颜面放在哪里!”
顾行渊神情猛然一震,脑中“嗡”地一声炸开。
他怔在原地,仿佛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定住了。
她怀了孩子?
她的孩子,是他的?
他攥着药包的指节泛白,眼眸深处,惊涛骤起。
当然是他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沈念之那些日子天天和他大被同眠,两个人把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部都做了。
“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说!这个野男人是谁!”
沈淮景站在厅中央,面色铁青,手中茶盏碎了一地。沈念之低头站在一旁,身形笔直,却一言不发。
空气里仿佛压了雷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行渊脚步顿住,眸光沉了沉,随即大步走上前来,毫无迟疑地“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朗声道:
“沈相,这个野男人——正是在下。”
厅中瞬间死寂一片。
沈淮景猛地回头,望向他,像是过了好一瞬才听懂这句话,眼底震怒更甚,唇边微颤:
“你说什么?你们……竟已经到了这一步?可这些日子你连门都没登,我以为你们不过……不过是些年轻人的小打小闹!”
他话未说完,胸口猛地一窒,脸色苍白,捂着心口踉跄后退,眼看着要栽倒。下人连忙上前扶住他:“相爷,您小心!”
沈念之见状,面色一变,忙要上前,却被沈淮景抬手挡住。
而顾行渊,仍跪在地上,身姿沉稳如山。
他垂首,嗓音沉着而清晰:
“一切都是我,是我引她、撩她,是我诱拐了令千金,错在我一人。若沈相要责罚,要处置,顾某甘愿受着。”
他抬眼望向沈淮景,语气带着一丝颤意:
“只望您莫要为难阿之。她……她是无辜的。”
沈淮景怒极反笑,颤声道:
“你们,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顾行渊额头磕地,声音低而坚决:
“若阿之愿意,我立刻上书请旨,娶她为妻,明媒正娶,抬进门来。若不愿意,我便卸职辞官,自请赴边,一世都不会再娶旁人。”
厅中风声微动,几盏灯火轻轻晃了晃。
沈念之怔怔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指尖缓缓收紧,眼眶发酸,却说不出一句话。
厅中沉寂良久,只余茶香残气与碎瓷未歇的余响。
沈淮景脸色苍白,望着跪在地上的顾行渊,又看向不远处沉默的沈念之,喉头如被什么哽住。
片刻,他终是压下心火,低声开口:
“阿之,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沈念之原本垂着眼,闻言缓缓抬头,神情冷静而坚定。她没有立刻回答父亲,而是一步步走到顾行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