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话未落,她已踮脚吻了上去。
初时是颤抖的、懵懂的,她的动作生疏得近乎莽撞,却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执念。
顾行渊一愣,眉心紧蹙,伸手将她推开,语气压得极低:“你这样,会后悔的。”
沈念之却伸出指尖,轻轻抵住他唇边,笑意含着一丝醉意:“若不这样做,我才会后悔。”
下一瞬,她再次靠近,像是被某种无声的力量牵引,炙热在彼此之间交汇,是一场无声的风暴。
顾行渊心绪早已起伏不定,那一声轻柔的呼唤落在他颈侧,如雪落江面,又好似星火触水,终究,他未再推拒,只是低低叹息,将她揽进怀中。
他抱起她,将某种压抑许久的情绪一寸寸托起,轻轻将她安置在榻上。
可她却不肯松手,指尖紧扣不放,像是要将这场无声的执念延续。
他被她拉回,身形微晃,那一刻,心头仿佛被雷霆击中,久久未能回神。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角,像是把压抑许久的念头终于得以安放。
帷幔垂落,烛火轻摇,屋中氤氲成雾,夜色被风声轻轻搅动,一切都像梦,像幻,只剩低语与静息交错。
春意悄然侵骨,她微微一颤,似是寒意,又似情绪翻涌至极致,那一声轻吟不再具象。
这一夜仿佛没有尽头,沈念之原以为只是一场过渡,谁知那点被药性牵起的涟漪,竟成了汹涌波涛。她与他早已无法回头,将所有克制与沉默,悉数葬在这无言长夜。
他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低沉沙哑:“阿之……”
她眼中氤氲未散,手指却下意识抓紧:“顾大人,别停……”
窗外月色静落,在帐子上洒出一地微光。她在这场交织的长梦里,尝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沉溺与欢悦。
次日清晨,微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锦被之上。
沈念之悠悠转醒,鼻息之间尽是熟悉的清冽气息。她下意识动了动,却感到身侧一具温热的身体贴着自己,肌肤相触,寸寸皆暧昧。
她顿时一惊,猛地掀起被子一角,遮在胸前,低头一看,自己衣裳凌乱,而那人——顾行渊,尚在熟睡,眉眼间带着少有的安然。
她耳根一热,眼神游移,又偷偷瞄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一把扯过被角,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
哪知顾行渊微微睁开一只眼,哑声道:“昨夜死死拉着我不放的人是你,如今怎么倒害羞了?”
沈念之窘得不行,咬牙低声道:“闭眼!”
顾行渊忍笑应声:“遵命。”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是前世的她,站在沙丘上,目光坚定的望着昭京的方向,带着些许倔强,也有些许不甘。
那一刻,他全部看在眼中,只为她感觉到心疼。
沈念之气呼呼地钻出被窝,将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件件拾起,草草穿好,又胡乱拢了拢长发,才快步走到门边。临出门前,她忽然回头,咬着牙低声警告:
“这件事,你不许说出去!也不许放在心上,就当……当是一场梦好了!”
话音未落,她一把拉开门,迈步就跑,像是落荒而逃。
可她刚一踏出院门,便听“呀”的一声惊叫,随即便看见院外不远处,顾行渊的贴身侍卫景松正与几名属下换班当值,几人同时扭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念之发髻微乱,脖颈上隐隐可见几道暧昧痕迹,整个人狼狈得仿若从墙头跌下的猫。
她当即一手捂住脸,仓皇转身而逃,裙摆飞扬。
几名属下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没过片刻,顾行渊系着衣襟,慢悠悠从屋内走出,一手还在系腰带,动作不紧不慢,神情颇为愉悦。
他一抬头,正与众人对视,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后颈上的红痕,语气慵懒:
“今日我休沐一日,先回去缓缓。”
“你们好好当值。”
说罢,负手离去,步子轻快得很。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不语。
景松喃喃一句:“……原来顾大人也有今日。”
沈念之一踏入晋国公府,便只想快些回院歇息。她脚步加快,低着头正欲穿过游廊,却冷不防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沈淮景。
她心头一跳,立刻想转身避开,却已被他一声沉喝唤住:“站住。”
沈念之硬着头皮转身,低头行了一礼:“阿爷。”
沈淮景上前一步,目光一扫,神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女儿发髻松乱,眼尾泛红,面上尚有未褪尽的酡红,衣襟也有些许凌乱——再联想到昨夜霜杏哭哭啼啼回来,说在暗巷中与小姐走散,他连夜派人去寻,只寻回一方绣着小字的手帕,惊疑她是否遇到了不测,如今女儿安然归来,却是这副模样……
沈淮景眼眶猛然一热,心头霎时酸楚翻涌。
他一把将沈念之揽入怀中,低声颤着道:“阿之,是阿爷来迟了……”
“这都不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就算你遭了此番劫难,阿爷也不会责备你。”他语声哽咽,手抚着她的背,低低安抚道,“你告诉阿爷,是谁碰了你,是哪个登徒子!阿爷定不叫他好过。”
沈念之一脸愕然,整个人懵在当场,险些被自家父亲的“悲情控诉”笑出声来。她赶紧推开他,哭笑不得道:“阿爷你在说什么啊?我没事啊。”
沈淮景紧紧皱眉,眼中仍带着未散的忧色:“你不必为了那等无耻之人遮掩,也不必害怕,爹明白,女儿的清白,不在身体,在心灵。”
“你只管说,阿爷为你撑腰。”
沈念之简直无语至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边拢着袖子一边解释:“阿爷,我是真的没事。什么遭人所趁……没有的事,这事是我自愿的。”
“再说了,我这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我不愿的事,谁能勉强得了我?”
沈淮景仍不死心,凝声问道:“那人是谁?若是你情我愿,只要他不是歪门邪道、不堪入目之辈……哪怕身份低些,阿爷也不是不能接纳。实在不行,大不了让他入赘。”
沈念之闻言失笑,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阿爷,您就别操这份心了,我心里有数,谁是我愿意的,谁是我厌的,我分得清。”
“婚事这种事,我还没想过呢。”
话音一落,她便打了个懒散的哈欠,揉了揉眼角:“好了好了,夜里没睡好,我去补个觉,阿爷也别再胡思乱想了。”
说完也不再停留,拂袖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自己院中,她唤人烧了热水沐浴,一番洗净后,便披着一身松软的褙子,独自躺在桂花树下的竹榻上。
晚风轻拂,桂花香浓,月光洒在树影斑驳的地面上,她手中拈着一方香帕,耳根微红,却难掩唇角那一点抑制不住的上扬。
她闭上眼,脑海中却一刻不得安宁。
全是昨夜的情景,那近到无法忽视的气息,那低沉含情的声音,还有那双在烛光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沈念之将帕子一把蒙在脸上,轻轻叹了一声。
完了,怕是真有点动心了。
一连数日,顾行渊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仅未曾登门,就连大理寺也不见其踪影。
沈念之托霜杏前去打探消息,结果连顾行渊的衣角都没见着,只有景松挡在门口,神情一板一眼:“大人公务繁忙,不便见客。”说罢便将人冷冷打发了回来。
午后时分,院中风静蝉鸣。
沈念之坐在廊下,一边投壶一边咬牙切齿:“哼,顾行渊,你还真当我那句‘当无事发生’是圣旨了?负心薄幸的东西,真有你的。”
她一连丢了好几支,壶口却一个未中,气得扇子一摔,气鼓鼓地在竹椅上坐下,狠狠扇了自己两下。
霜杏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小姐,您……那日到底与顾大人发生了何事?奴婢只觉您提起他就恨不得拔刀见血……”
“无事!”沈念之冷冷吐出两个字。
“……可您梦里还在喊他名字。”霜杏小声嘀咕。
沈念之脸色顿时变了,手中扇子“啪”地一声砸在霜杏额头上:“还敢多嘴?给我继续去查查顾行渊躲到哪里去了。”
……
又过了两日,霜杏回来时神情颇为得意:“小姐,长公主府的地形我都摸清了。顾大人住在西南角的绛雪院,那院子靠近侧墙,有棵老榆树,夜里无人守,顺墙爬进去,翻窗可直入他卧房。”
沈念之接过霜杏画好的图纸,盯着看了半晌,忽而唇角一挑,轻轻一句:“我明白了。”
当夜,月上中天。
晋国公府后门悄然掀起一角,沈念之身着一袭绛紫罗裙,鬓发斜绾,唇点浅胭。霜杏在一旁打着灯笼,看着小姐眉目含春,忍不住低声问:“小姐,您……确定是去质问他的?”
沈念之回头,眼神清冽又带几分战意:“当然,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她轻身翻墙,夜行衣裙被风拂起,轻巧地跃入长公主府侧巷,一路循图而行,避过巡卫,悄然绕至绛雪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