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眉头一拧:“赌什么?”
  “就赌你有没有可能动心,被女子所惑。”她眼神半醉半清,像极了猫在打盹时亮出的爪,“若我输了,我离开京城,搬去川蜀,从此不进京、不见苍晏、不再缠你们。”
  顾行渊冷笑一声:“听着像场好买卖。”
  “若你输了——也不用做什么。”她忽而凑近,唇角轻勾,声音慵懒中透着狡黠,“只需在京城最高最热闹的城楼上,大声喊一句——‘我顾行渊,是沈念之的狗’。”
  顾行渊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至极。
  “你疯了。”
  “赌不赌?”沈念之问,她眸光潋滟,却锋利如刀,“还是你根本没那么自信?”
  第20章 殿下莫不是心悦于我?
  顾行渊盯着她良久,最终吐出两个字:“……赌了,你这张脸,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
  “但是,在没有结果之前,你最好离苍晏远一点。”
  沈念之笑了,笑意明艳张扬,眸光中却藏着一丝凉意。
  “我尽量吧~不过顾大人,希望你到时候,喊得够响。”
  顾行渊转身而去,背影笔直如松,声音却远远传来:“我不会输。”
  沈念之轻轻一笑,低语自语:
  “你最好别输。”
  顾行渊回头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身上忽然打了个冷颤,明明才是初秋。
  定国寺香火冷寂,风过松林,卷起枝叶碎响。
  这日晨间,山门外来了一名送货小童,手捧锦盒,言称是受城南季三老匠人所托,奉上定制玉簪,交还给晋国公府沈家姑娘。
  沈念之打开盒盖,一眼便认出簪中形制与遗失之物几无二致,尾部坠珠、玉胎银嵌,连那道微不可察的弯钩角度都仿得一丝不差。
  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笑意,将簪子插入发中,转头看向霜杏:
  “看来他们还没查出来是谁,真令人失望。”
  “小姐,我们……现在回京?”霜杏轻声问。
  沈念之站起身,抬手掸了掸衣袖,目光微挑:“回。得在他们盯着京城各家千金查簪子的时候,把这玩意儿戴在头上,让他们看个够。”
  与此同时,京中风波未止。
  大理寺卿内,顾行渊背对着堂前站立,眉头紧锁,一张狩猎后呈上的线索表被他狠狠摔到案上。
  “行刺忠王一事,如今能指证李珣的证据……一条也没了。”他沉声道。
  对面手下抱拳禀报:“暗桩回报,李珣确有私会两位边军将领的迹象,但没有实据留存。他行事极谨,从不亲笔,皆由口令传话,我们抓回来的刺客也都自尽了,现在毫无线索。”
  顾行渊眉梢微动,唇线紧抿。
  这就是李珣的厉害之处。他明明是幕后策划之人,却总能让自己置身阴影之中,叫你抓不到任何尾巴。
  “可惜,证据链断了。”他顿了顿,忽而沉声下令:“从今日起,盯紧齐王府每一处出入,连花园遛鸟的下人都给我盯。”
  而此时,平昌坊内,香气缱绻,帘幕低垂。
  酒楼二层,陈妈妈正对账本时,一眼瞥见那抹熟悉的烟灰色衣袍从坊口走入,顿时眼睛一亮,亲自迎了出来:
  “哎哟哟,这不是沈娘子?您可终于来了,可把奴家盼坏了!”
  沈念之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新制软纱裙,乌
  发高绾,发间一支通体温润的玉簪在日光下晃出浅淡琥珀光。
  陈妈妈眼尖,一眼便看见那簪,眼神顿时一震:“小姐这……这簪子……”
  “陈妈妈觉得如何?”沈念之眼神凌厉,似乎在警告陈妈妈说话小心一点。
  陈妈妈赔笑:“真是衬的沈娘子貌若天仙。”沈念之没继续理她,随后步入酒楼,眼角余光掠过角落几张桌案,嘴角淡淡一勾。
  她知道,这里早已不是第一次有人暗中盯着她了。
  他们想要她露面,想借簪子钓出是谁闯了局?那她便亲自把簪子插在脑袋上,送到他们眼前。
  她轻笑一声,在楼中雅座落座,随手拨了拨案上的炉灰,开口吩咐:
  “今日不谈欢场,只上茶点,不唱曲,打几副牌便罢。”
  不远处角落,一名黑衣人悄然起身,离座离楼。
  楼下小巷,几匹快马已候,眼神中满是警惕。
  平昌坊酒楼二楼。
  沈念之倚在雕花软榻之上,白玉小盏斟着乌梅香茶,窗外是市井人语,楼内却只她一人独坐,未唤人作陪。
  琥珀坠珠在日光下泛出莹光,引得来来往往人等偷看连连。
  沈念之偏不回避,甚至有意转头,朝那几道暗藏在帘后、廊柱后的视线抛了个似有若无的笑。
  不多时。
  楼下马蹄骤至,一骑铁蹄卷尘而来,未及招呼,已翻身落马,踏步而入。
  是顾行渊。
  黑袍猎猎,神情冷峻。他未报名号,酒楼上下却已噤若寒蝉。陈妈妈一见,魂都要吓掉,连忙躬身迎上。
  “顾——”
  他抬手止声,抬步而上,一眼便看见二楼靠窗一隅,那道倚榻而坐的身影。沈念之像是早知他要来,一边抿茶,一边头也不回地开口:
  “大理寺卿大人,巡坊之责也管到平昌坊来了?”
  顾行渊沉着脸走近,眼神落在她发间,低声道:
  “这簪子,你何时找回的?”
  “找回?”沈念之轻笑,指尖拨了拨发侧坠珠,“不曾丢过。”
  顾行渊眼神微沉,嗓音压得更低:“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是谁在查?你这般露头,是在引谁动手?”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总比死的不明不白强。”她慢条斯理将茶盏放下,转头看他,“可我也很好奇……顾大人为何如此紧张?”说着,沈念之朝他靠了过去,步伐婀娜,“可是在紧张我?”
  两人四目交锋,一时寂静。
  顾行渊眼中暗潮翻涌,他的拳头缓缓收紧,喉间泛着几分压抑的沉声:“你太放肆。”
  沈念之却不恼,反而笑了。
  她缓步靠近,一手抬起轻轻拂过顾行渊胸口那一枚象征清贵权威的【大理寺卿铜印】:
  “你知道是谁,那不如直接告诉我。”
  话音落地,顾行渊推开沈念之:“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说完粗鲁的将她头上的簪子拔掉,塞回她手中,警告她不要再戴。
  “顾行渊!你放肆!”沈念之在身后叫着,顾行渊却头也不回的下楼跳上马离开。
  大理寺卿衙门。
  卷帘高悬,夜灯燃至三枝。案上铺着数十张户部银调文书、兵部兵符往来、以及最新呈上的——私铸兵器密报。
  顾行渊披着玄袍立于卷案前,双目微眯,手中那页密报轻轻卷起:
  “近一月来,城西旧银库每日搬运银锭夜行,往返不记入账册,户部无据,京卫亦不知行踪。”
  他眉心一蹙,拿起另一卷呈报,是今日刚送到的一份商税流向单,落款时间与旧银库流动时间正好吻合,地点却在鹿山以西。
  “玄鹿山……”他眼底寒光一闪。
  此地,正是前些日子围猎、设局、刺杀李珩之地。
  “把这两份东西送去暗桩,查出谁调动了这些银。”
  “是!”属下立刻领命而去。
  顾行渊慢慢起身,望向窗外夜色沉沉,脑海中却闪过那日在平昌坊酒楼内沈念之那一抹挑衅的笑,遂赶紧摇了摇头。
  他回到案前,手掌重重一落,一份尘封的密卷被掀开,浮现出一行暗红小字:
  “三皇子近月密会边将三次,旧部亦曾出入禁林周边驿站。”
  三皇子——齐王,李珣。
  顾行渊眼神陡冷。
  这个名字在他眼中盘旋许久,从来没有实锤。直到……
  他忽而转身,走向内堂。
  “去,把当日玄鹿山行刺一案中,留下的所有实物都调出来。”
  片刻后,一枚染血发布与一截断箭被呈上。顾行渊打开绢布,断箭尾部—他第一次发现了奇特的金漆封纹。
  这不是寻常铁匠所铸,而是军制兵库内部打造,而军库有此权柄者,仅三人。
  其一是兵部尚书,其二是兵库都尉,其三是奉令之王府。
  顾行渊眼神一凝,齐王,竟有机会调用兵器?
  他缓缓靠近烛火,将密报放在火焰前烘烤,一行隐字浮出:
  “户部秘银失窃,初调源:陇西军资预算。”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握紧。
  陇西,正是边关重镇,近期动荡渐起,乃大昭安危根本之地。
  若银案、刺杀、边军调动三者相连,那背后之人……意图绝不只是要李珩死那么简单。
  而此时,内堂门外传来敲门声。“顾大人,宫中来人,圣上召您入宫夜议。”
  与此同时。
  齐王府内,密室烛火未熄。
  一个跪着的嬷嬷浑身是汗,嘴里咬着破布,眼中带着恐惧与屈辱。她终于松口:“是……是晋国公府的沈家大小姐……她那日也曾前往玄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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