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时她拉着他躲在花丛后听大伯母的墙角,一朵粉紫色小花刚好落在她领口,月湖边的拥抱后,那朵花就不见了,不知是掉地上,还是……掉在别的什么地方了。
  他及时掐断不该有的虚浮龌|龊思绪。
  又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电话需要回。
  在外面待了几分钟,程与淮回到花厅,大伯父可能有事走开了,由程明朗接替。
  江稚手气正好,兴致高涨,眼神示意他待旁边就行,她来玩。
  程与淮也正有此意,拖来一把椅子,坐在她右侧,状似随意地将手搭在她椅背上,凑近去看牌,牌挺不错,只是……
  他习惯把牌按照顺序摆放规整,而不是像她这样颠三倒四,杂乱无章,他一张张地重新摆好。
  江稚见牌被他摆得整齐划一像是在参加军训,便起了玩心和他作对,故意颠倒打乱。
  程与淮眸底闪过一丝无奈,颇有耐心地去纠正,她不甘示弱跟着捣乱,两人的手碰到了,他顺势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离。
  他动作自然而随性,在男女朋友间做起来也很正常,但江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跟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般,不争气地红了脸,心跳加速。
  男人像是从后面拥着她,存在感极为强烈。
  离得这样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积雪木气息,稍一回头,便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如果再近点,就能和他脸贴脸,鼻尖蹭鼻尖。
  暧|昧极了。
  呃,就算是在人前演戏装亲密,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打三筒。”男人在她耳边低声提醒,明显是察觉到她的走神。
  右手被他在桌下握着,江稚左手打出三筒,被上家的老太太碰走,很快又轮到她摸牌,翻开来看是七万,不需要的牌,正准备丢掉,他再次同她私密耳语:
  “明朗在做清一色,已经听牌,单吊七万,其茵手上有三条七万。”
  江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开透视眼了?
  转念又想到他可是麻省理工的数学博士,而麻将恰好涉及数学的概率学原理,他可以根据每人打的牌,大概推算出他们手上还有什么牌。
  太可怕了吧,这样跟明牌和他打有什么区别?
  还好他和她是一伙的。
  江稚当机立断道:“那我们这张七万留着不打。”
  程与淮轻笑了声,尾音微扬:“嗯。”
  江稚听得耳根微热,默默地将同情目光投向对面的程明朗,这人还傻乐着呢,殊不知他好不容易攒的清一色大牌已经完全没有希望自摸了。
  程其茵也在悄悄观察紧挨而坐的两人,用妹妹的话说就是现场磕糖,眼角余光往牌桌下斜去,便是一双十指交扣的手,不为人知的甜蜜。
  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恰到好处的隐秘气场,只属于彼此,别人谁都进不去。
  午宴上,与淮哥鲜少动筷,全程都在关注女朋友,她嫌剥虾麻烦,他亲手给她剥,担心她吃蟹体寒,倒一杯花雕酒放她手边,就连和长辈说着话,也能适时地给她递上需要的纸巾……
  仿佛这些事早已成为习惯,他自然而然就做了。
  估计他对自己都没有这么体贴入微,周到细致。
  还有,他看她的眼神,也和看其他人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
  就……很不清白。
  是那种男人看喜欢的女人的眼神。
  这些年他接触过不少优秀女性,世交名媛淑女,独立知性的职场女强人,以及艺术领域的才女们……形形色|色,出类拔萃,但他和她们都止步于工作上的联系,基本没有私人往来。
  以致外界曾因此妄自揣测他的性取向。
  程其茵终于明白,他以前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可以走进心里的人,宁缺毋滥,她深信以他的性子,如果爱上一个人,便会死心塌地,从一而终。
  “自摸!”老太太高兴地把牌一推,“对子胡。”
  程其茵竖起大拇指夸道:“奶奶好厉害。”
  程明朗怀疑人生地去翻剩下的牌,看到自己的自摸牌七万被另外两家牢牢抓死,顿时绷不住了,痛彻心扉。
  “啊天要绝我!!!”
  江稚和程与淮相视而笑,默契地交换了个做完坏事后秘而不宣的眼神,双手奉上筹码:“奶奶您今晚手气真旺。”
  老太太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她还没老糊涂,运气好是一回事,要不是他们三家轮流放水,她哪能赢得了这么多把?
  程与淮微微弯起唇角,从木桌上拿过茶杯,低头浅酌。
  一入口便知不是惯常喝的明前龙井,他微怔了下,只见杯沿处还沾着淡淡口红印,正好就是他刚刚喝过的地方……
  他不露声色地咽动喉结,将茶水喝了下去,舌尖尝到淡淡茉莉香。
  茶杯没有再放回原位。
  第33章 怎偷亲
  又打了几圈,老太太精神不济,程惠远陪她回房歇息,牌局也就散了。
  江稚摆好今晚赢的筹码,拍照分享到朋友圈,一刷新便跳出许铭安发的新动态,也是一张照片。
  他面带笑意和吕丽坐在沙发上,许婉宁从后面搂着他们肩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明明已经和自己说好不要再在意,但看到照片的瞬间,江稚还是感觉心口隐隐作疼,远不到痛的程度,若有似无,却无法忽略。
  屋里有点闷,她走出外面透透气。
  月到中秋分外明,即便被薄云遮蔽,边缘也刺透出明亮的金光。
  父母还没离婚的那些年,自有记忆起,每逢中秋无论多忙他们都会陪着她过节,一起做月饼,做柚子灯笼,到桐城湾放花灯。
  那时尚是花好月圆人团圆,她受尽宠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们分开之后,家也跟着散了。
  江女士带着她流落异国,次年许铭安便有了新家庭,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成为另一个女孩的父亲……
  那栋从小生活,承载了她儿时所有美好回忆的别墅,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雷秘书已经确认许铭安得到方氏集团的一亿投资,她必须想方设法卡住许氏的其他资金回流,不能再给喘息之机,尽快把别墅买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起风了,一轮明月从云后现身。
  整个长廊的花灯摇晃,橘光跃动,仿佛电影里陈旧的慢镜头。
  程与淮立在其中一盏橘灯下,视线越过交错的光影抵达她。
  她站在檐下,正望着月亮失神,侧脸浅浅映着月光,莹白剔透,有说不出的落寞,好似有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他深眸微敛,抬步朝她走近。
  江稚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眸一笑,与他视线相接。
  花灯还在风中乱颤,灯光深浅不一,织出不真实的朦胧感,如梦似幻。
  溶溶月色中,男人身形挺拔,气质卓然,极具辨识度,正不疾不徐地穿行过庭院,来到她近前。
  “是不是想家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磁性,一下将江稚拉回真实中,她鼻尖一酸,轻轻地“嗯”了声。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有家了。
  起先她以为他大费周章亲自去桐城接她回来,是家宴上有什么特殊状况需要她当挡箭牌。
  她甚至还以为,他给她介绍人脉资源,为她的事业铺路搭桥,算是加班费,或者额外补偿。
  其实都不是。
  将这些表象层层剥尽,江稚终于明白过来,他从程明朗那儿得知她没有飞去斯京和江女士团聚,而是还留在桐城,又猜到她也不会回许家,所以他才决定去接她,以加班的名义。
  实际上,他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过节。
  心间疼意消失,被春水般的暖意取代,空落落的缺口在慢慢被填满,柔软得一塌糊涂。
  江稚发现自己也很不争气地眼眶发热,仰头逼退泪意。
  明明是中秋家宴,可他的两位至亲都不在,父亲已去世多年,母亲虽尚在人世,却远居澳洲,好几年没回国了,母子感情竟淡薄至此。
  他和外公外婆舅舅那边也似乎不太亲近……
  正是深谙这种孤独的滋味,所以他才不让她独自留在桐城。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程与淮心底忽然有难以言喻的情绪漫上来:“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他难得卖关子。
  两人都喝了酒,开车的是忠叔,几乎跨越大半座城市,路过千家万户的团圆,抵达a市知名景点萤湖。
  萤湖背靠国家植物园,天然氧吧,环境清幽。
  正值中秋夜,萤湖成了团圆饭后赏月散步,消遣的最好去处。
  正门大排长龙,有人抱着电脑加班,几对情侣依偎着说悄悄话,小朋友们提着灯笼追逐嬉闹,还有音乐发烧友在人群中动情弹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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