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远去时,林雾的脑袋轻轻靠在玻璃上,车子驶出,沈愿那埋头抹泪的样子依然隐约可见。
  她想,或许就这样了。
  -
  夏季轰轰烈烈的来,却又悄无声息的过去。
  在彻底结束复仇大计后,林雾调整了一周就开始自己的崭新生活了。
  她回家里住了一个月,严覃每天对她衣食住行都严格要求,连几点起床都要规定好,家里每天上午林雾因为早起闹,下午就轮到林昱因为作业闹,一刻也不得安宁。
  于是林雾忍无可忍,借着通勤不方便自己搬去城南了。
  搬家很顺利,她入职也非常顺利,虽然单位性质特殊,但同事领导们都还不错,除了经常开会以外没什么问题。林雾生活过得很平稳,连未来上
  升路径也固定好了。
  时间一长,还有人给她说媒。
  之前她和沈时舟的事因为沈愿算是搅黄了,沈时舟亲自给严覃打电话,把责任都揽到他身上,诚恳道歉一番,双方家长也死心了。
  沈时舟后来还给林雾发过邮件,大致就是代替沈愿给她道歉并且阐明她如果需要赔偿尽管提。
  但这是能赔偿的事儿吗?
  林雾懒得回复他,翻了个白眼就继续相亲了。
  此时,坐在她面前的是她同校的学长,人长得白净,木讷但不寡言,戴了副黑色方框眼镜,孜孜不倦跟她聊自己在摄政街和骗子斗智斗勇的事。
  林雾听得无聊,只得小心的打着哈欠。
  在她第五次端起咖啡时,一个古怪的电话打过来了。
  林雾没想太多,悠悠接起,不料对方开口就道:“您好,这里是禾山镇警察局。”
  “警察局?”林雾惊讶。
  她对面的学长也愣住了。
  电话里的警察接着说:“在之前那起沈愿先生遇袭的案件中,我们意外发现他六年前遭遇的恶性事件中同样与您有关,但上次您并未向我们透露。我们目前怀疑两起事件有共同点,所以现在我们需要请您再来一趟配合我们做笔录。”
  林雾满头雾水:“他六年前也被捅过?不对,你们搞错了吧,六年前我出国了。”
  “经我们核实,事情是在您出国前发生的。”
  “啊?”
  林雾懵了。
  她虽然已经决定不会再管沈愿的事,但警察局传唤总不能不去。
  不得已,林雾暂停了自己的相亲,请了一天假回了禾山。
  禾山镇还是老样子,在上次沈愿出事后有段时间镇上人心惶惶,但已经过去三四个月,虽然至今凶手还没落网,但大家也没那么害怕了。现在只剩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林雾没回奶奶那房子,直接去了警察局。
  禾山镇警察局不大,也没多少警察,林雾进去过后在大厅等了好一会儿才被带进去。
  做笔录的是个年轻警察,大致打量林雾一番又照例问了很多林雾的个人信息,给林雾问得有些烦了才开始讲正事。
  “在我们调查中发现,沈愿先生在六年前的冬天也出过一起恶性事件,根据禾山镇疗养院的记录显示,他于12月31日入院,原因是大量外伤,全身多处骨折,并且伴有腿部神经损伤,颅脑还有重物敲打痕迹,医生猜测这是导致他记忆丢失的原因。”
  这么多症状听得林雾心惊,攥紧了裙子低头,“应该是车祸之类吧……”
  警察摇摇头,“医院当年做了报警处理,我们也立案调查了。但因为沈先生情况一直不好,所以案件推进很慢,至今没能破获。”
  林雾微微咬牙,她提醒着自己别犯那多管闲事的病。
  “你说的都是沈愿的事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警察在对面直直望着她,帽檐下那双眼睛锐利逼人。
  “经我们核实,林小姐你和沈先生关系非常不好,当年因为你违反校规,沈先生向禾山中学提议开除你。具体事情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我们只了解到是学生和老师之间的感情纠纷。”
  林雾愣住,如临当头一棒,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这种丢人现眼的陈年旧事被陌生人直白翻出来,跟把她扒光了扔太阳底下有什么区别。
  林雾不禁咬牙,“是感情纠纷,所以呢?你们难道怀疑是我把他打成重伤吗?”
  警察不置可否,翻开另一页,继续道:“林小姐,请先别激动。在我们探访过程中,有一位禾山镇疗养院的护士向我们透露,当年是一位路人把沈先生送去医院的,那位路人说沈先生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遭人报复的,与他一起送进医院的,还有一些女性的私密衣物。”
  林雾怔住,“什么?”
  “六年前,在沈先生出事前不久,禾山镇有过一位犯罪嫌疑人连续强制猥亵多名未成年少女,并且试图侵犯其中一位,给镇上居民带来了巨大的安全威胁。当年同样因为警力欠缺,没能抓获犯人,犯人至今仍在逍遥法外。”
  警察又翻开新的一页,抬头看向林雾,“林小姐,请您向我如实告知六年前的事。您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请相信法律的裁断。”
  幽幽的灯光下,警察的眉眼处一片深邃。
  好像已经认定了什么。
  林雾浑身发凉,手指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突如其来的事,她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她只要把当年的事如实告诉警察,转头就能回去上班。
  但她想来想去,还是有点气愤。
  “你们怀疑那个□□犯是沈愿?你们怀疑他对我行不轨,所以我反抗他?”林雾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们凭什么这样怀疑?警察就可以胡说八道吗?”
  这位年轻的警察从头到尾都很淡然,定定看着她说:“林小姐,你也知道这仅仅是猜测,我们办案的宗旨就是要大胆猜测细心探索。我们已经通知到沈先生了,接下来我们还会对他展开详细调查。”
  这套逻辑还真是无法反驳。
  林雾拳头都握紧了,气得浑身上下直哆嗦。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也很可悲,沈愿和她之间的确有不可化解的大仇,但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会为别人污蔑他而感到生气。
  客观来说,她并不了解当年的沈愿,她当初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对其他事也无心关注,后来匆匆离开禾山,对事实一无所知。
  但无论怎样——
  “沈愿他绝对不是□□犯。还有,我也从未遭到过任何人的侵犯,高中阶段甚至没有男生碰过我的手!”
  林雾的脊椎像被钉了颗钉子,笔直的坐在椅子上,警察问一句她就答一句,绝不多做任何隐瞒。
  录完笔录她一分钟也不想多留,提着包就匆忙跑出来,在门口和人撞了一遭。
  她抬头看见来人是陈疏婷。
  陈疏婷很惊讶:“小雾,你也是来做笔录么?最近的事我也听说了,上次分开过后我爸就病了,我忙着照顾他还没来得及去探望沈老师,沈老师他还好吗?”
  林雾脸色不佳,心脏在胸腔里乱跳,脑子也有点乱。
  她根本听不清陈疏婷说了什么,她心里发紧,只顾着从她身边路过,“再会,我需要立刻去找他。”
  回城的车子好似开得很慢很慢,林雾一度急到想要下车狂奔。
  玻璃外的景色熟悉到刺眼,每一处好像都是沈愿停留过的痕迹。她突然无比清晰的知道,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沈愿了。
  她对他的恨是真的,但曾经有过的爱也是无法否认的。
  她想起临走前,那位警察幽幽的说:“当初整个禾山镇疗养院都传言沈先生就是□□犯,他在疗养院里过得很差,照顾他的护工也对他实施过虐待。”
  林雾不可置信,“那你们要做的是追责那位护工,是把他抓进去!而不是质疑沈愿!”
  但警察只是缓缓起身,平静道:“这件事情我们会持续追查,但是,还需看沈先生自己的意愿。”
  林雾深深的捂住了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管他的事,明明只要等他死了,所有事情都烟消云散了。
  但她就是不甘。
  为他们给他扣上的污名不甘。
  为那些莫须有的罪行不甘。
  她知道如果不管,那个傻子会带着对他自己这样天大的误解而离开。
  她不希望他这样离开。
  林雾一刻也不停,下了出租车后拔腿跑向了租的那套房子。
  她急匆匆按下门铃,一个多月不见了,现在,她迫切想要看到沈愿。
  第21章
  门铃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林雾急不可耐,大喊了几声,屋里依然没有回应,她干脆给沈时舟打了通电话。
  索性沈时舟先前和房东商量给这套房子换了密码锁,他也没多问,直接把密码告诉了她。
  林雾开门进去,看见客厅里没人,她直奔卧室,果然在曾经一起躺过的那张床上看见了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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