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么?”
  “你忘了?”陈疏婷转头看她,“咱高中那会儿不是还闹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流氓吗?听说当时有几个姑娘都差点被侵犯,有一个都送去市里做心理治疗了,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林雾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是啊,当时你不上晚自习,估计记不清了,我们当时要上晚自习的可害怕了呢。”陈疏婷笑了笑,“说起来,当时班主任一开始认为是谣言懒得管,还是沈老师组织让班里男生结伴送女生回去呢。”
  林雾愣了一下,又随口道:“他还挺热心。”
  陈疏婷放松靠着路边栏杆,晚风垂着河畔,拂过她们的脸颊,“是呀,沈老师其实是个挺热心的人,以前虽然老是板着个脸,但是班里有好多事都是他解决的……”
  林雾没接话,低头静静看着河畔。
  静悄悄的夜晚,总会让她想起好多过去的事。
  黑暗中,似乎有那月光般的青年站在夜风里朝她挥手,也有那道骂了她后转身离开的绝情身影……过去那么多年,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雾的心情不好不坏,吹着河风,和陈疏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等了好一会儿过后才看见谢之安下楼。
  天色太黑,她们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看那米色风衣的人影有些古怪,手插着兜低头走过来,闷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林雾立刻皱眉问:“是不是沈愿又整什么幺蛾子?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谢之安摆手,“没说什么,只是他吐得太厉害了,我扶他去卫生间吐,吐完又给他擦脸,耽误了一会儿。”
  林雾有点怀疑,“真的?”
  “真的。”谢之安叹气,语气里带着点嘲弄,“不管他说了什么,我难道要跟一傻子计较不成?”
  林雾觉得有道理,但还是不太放心,“你知道他是傻子就好。”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十二点前把陈疏婷送回了家,准备离开时还在门口遇到了刚下夜班的陈医生。
  上次沈愿住院林雾不怎么上心,经常找借口出去,一直都没跟陈医生见过。这回陈医生见到她十分惊喜,拉着她跟她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还说他们那届毕业过后就再也找不到那么擅长包药的免费小工了,林雾只能尴尬的哈哈笑。
  等到他们从陈家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了。
  屋外微风吹着凉爽怡人,林雾也不急着回去,跟谢之安两个人沿着河边悠悠的散步,不过谢之安今天莫名的话少,多数时候都是林雾一个人自言自语。
  走到小区楼下时,谢之安忽然冷不丁的出声问她:“如果你计划中最核心的东西出了问题,你打算怎么办,会放弃计划吗?”
  林雾眯起一双凤眼,一副“等了那么久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的样子。
  “谢之安,沈愿刚才给你灌迷魂汤了吧?”林雾冷哼一声,“我可告诉你,你休想临阵倒戈,否则我连你一起讨伐了。”
  谢之安无奈扶额,“我不是这意思,跟他也没关系。”
  林雾摊摊手往楼上走,“那我只能说: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阻止我的复仇大计。”
  漆黑的楼道里声控灯依然是坏的,不过刚才那个怪人已经不见了。
  林雾边走边问:“之安,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一个……”
  她话到一半忽然止住,怔怔看着二楼走廊。
  安静无人的走廊上,201户的门大开着。
  老式的双层防盗门全部被打开了,客厅的灯光照进了走廊里,地上还有几件零散的衣物,林雾认出那是自己的裙子。
  谢之安见状箭步冲上来抓住她,小声说:“别冲动!悄悄凑过去。”
  林雾心跳得扑通扑通,紧张的手心冒汗,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家里没有任何贵重物品,唯一需要被担心的就是沈愿了。
  他们两个人贴着墙小心的挪过去,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屋子里被翻得一片狼藉,玻璃瓶陶瓷碗砸碎一地,衣服全部被翻出来扔在地上,甚至连谢之安的行李箱都被打开了。
  他们在外面观察很久,确定没有人才敢跑进去。
  林雾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没功夫管物品了,在客厅、厨房以及卧室都没有找到沈愿,大声唤了几句也没人回应。
  “他是不是被绑架了?是不是?”
  林雾心乱如麻,手抖得不停,终于,在她急得想要跳下二楼找人时,房间里的谢之安突然沉声道:
  “别找了……他在这里。”
  第10章
  林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进去看到一个几乎断气的沈愿时,她脑子一嗡,腿一软,当场跪倒下来。
  满屋狼藉,沈愿独自蜷缩在老旧的大衣柜里。
  他下腹插了一把刀,血流了很多,把他那身新换的蓝白睡衣都染红了,手上的绷带断裂开,先前还没愈合的口子也在泊泊冒血。
  谢之安也惊呆了。
  好在他去年刚在街头遇到过几个美国佬火拼,无论如何比林雾淡定一些,转身抓起地上的衣物迅速冲上前给沈愿止血。
  刺目的鲜红扎进眼睛里,谢之安冷汗直冒,林雾则浑身发抖。她本能的想要逃离,但腿已经没有力气了。
  谢之安忙着给沈愿按压伤口,猛地回头,“快过来把他手上伤口摁住!”
  她没有反应,他又大喊一声:“林雾!”
  林雾如梦初醒。
  她踉跄爬过来,抓起地上的衣服就死命往沈愿手上缠,凑近了看,他胸前和手臂还有一些细碎的刀口,人已经失去意识,整张脸惨白发灰,不像活人。
  和上次苏杳杳小打小闹可不一样,这次的人是真正的凶手,是真想让他死。
  而他也没什么反抗能力。
  林雾的心跳几乎要爆炸了。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那段时间里,她手抖得停不下来,脑子里挤满了事情。她有时看到身边的沈愿和谢之安,怀疑自己还在高中,有时低头看到自己吓到没有血色的手指,又觉得还躺在伦敦那窄小沉闷的公寓里……
  偶然她清醒过来,又反复记起出门前,沈愿拉着她的手恳求她留下来陪他。
  他说他害怕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那么,凶手闯进来时,他该多么害怕呢?
  -
  救护车连夜把沈愿送去镇上医院抢救,医生给他紧急止血后,发现他脏器破裂深度昏迷,镇上医院条件有限,要求他们立刻转去城里。
  禾山镇距离市区有七八十公里,一路飞驰,赶到市内医院时还没有天亮。
  沈愿被紧急送去抢救,抢救室的门关上那一瞬间,林雾也立刻被抽干了力气。
  她沿着墙壁顺势滑坐下来,脑袋埋在臂弯里喘气。
  谢之安叹了气,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扶到椅子上,安抚道:“别怕,幸好那部位不会当场要命,最多摘除个器官,不会有事的。”
  林雾缩在椅子上不敢睁眼睛,手抖得厉害,浑身发凉。
  谢之安只好把自己风衣脱了搭在她身上,也十分无奈。
  谁能想到,他只是回国休个假就遇到这样的事。
  林雾缓了好久才勉强能开口:“手续办好了吗?”
  谢之安说:“都处理好了,这些事你别担心。”
  林雾应了一声,缓缓扶着椅子起身往外走,“我出去睡一觉,晚点我回禾山一趟,这里有情况你随时跟我说。”
  “好。”谢之安望着她脚步发虚,还是有些不放心,“需要我带你回去吗?”
  林雾摆摆手,“不用,你在这里陪着他吧。”
  凌晨的医院不算安静,走廊里灯光亮着,护士医生匆匆来去,偶尔还有躺在活动床上被推来推去的病人,家属们个个面色焦急。
  林雾默默穿梭在人群里,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全凭着本能来到了医院外。
  她手有些抖,头晕眼花,在包里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证件。
  刚经历完一场剧烈的情绪起伏,她现在心脏已经到负荷极点,整个人都虚脱了。
  林雾自认是个体面的人,但是她今天的确没有任何力气去维护体面,转头迷茫看了一圈,最后趴在医院外的长椅上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她被一个赶早排队的老太太叫醒,她脑子是晕的,没仔细听老太太说,起身把椅子让出去,在路边随便拦了辆出租。
  刚上车,谢之安就发来一条信息:
  醒了吗?沈愿还没出来,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林雾指尖很白,嘴唇发着抖,回复道:
  醒了,在去禾山的路上。
  谢之安回复:一切小心。
  林雾摁灭了屏幕,把手机紧攥在手心。
  车窗外天色将明,白色的晨雾和黯淡的天空交织在一起,路上车辆行人很少,街边只有忙着开张的早餐摊主。
  林雾无比清楚,在英国这几年长期独居使她越发习惯性的逃避现实。她总是既害怕事情发生,也害怕事情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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