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边几上,座机听筒垂落,乔漓一眼看见倒在沙发边的人,不是乔澜是谁?她飞奔过去,半跪着将人扶起。
  她的姐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衣裤破损,嘴角、肩颈、胳膊、小腿......肌肤裸露之处皆有血痕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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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紧面无血色的乔澜,脸颊贴上姐姐额头,仅有一丝温热。心脏钝痛,情绪难抑,乔漓泪如雨下,崩溃痛哭,“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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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急诊室,消毒水味道浓重。
  专业医生一套检查做得有条不紊,消毒包扎,安排病房,挂上点滴。
  乔澜的伤看着吓人,好在没伤到内脏,全是皮肉伤。之所以昏迷,是体力透支的缘故。只是除了跌伤和擦伤,有不少伤痕是人为造成,尤其是胳膊内侧的圆形烫伤,无疑是用烟头烫的......
  这些就需要警察调查了。
  人员受伤,失踪案升级,警方迅速介入。
  孟宅外监控并非没电,而是人为删除。如今技术先进,恢复监控易如反掌。
  经录像核实,乔澜是前天半夜从孟宅二楼卧室翻窗出去,在离地还有两三米时不慎脚滑,摔下来勾破衣裤,然后她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从小路离开别墅区。
  监控铁证,孟家没法反驳,却还是狡赖,说乔澜小产后精神出了问题,自己发神经去跳窗,她身上的伤跟他们没关系......孟家内部没装监控,具体情况只能等当事人醒了才能查证。
  翌日中午,乔澜才虚弱苏醒。
  一睁眼,对上乔漓猩红的眸,听见妹妹哑声低诉:“你吓死我了。”
  乔澜红了眼眶,她伸手,揉揉妹妹的头,“......让你担心了。”
  午后,乔澜精神稍微好一些,两名女警依程序来做笔录。
  半小时不到,笔录结束。无论警察如何询问,乔澜都否认遭受侵害或是家暴,只说是摔伤,再无其他。
  心理学有个名词叫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民警接触此类事件较多,很能理解当事人的回避心理,循例嘱咐家属几句便走了。
  vip病房外,做贼心虚的孟家人大松一口气。危机解除,孟母蹬鼻子上脸想要冷嘲热讽,被孟父一记眼刀制住。而孟谦承和乔父乔母神情复杂,三人踌躇着往病房看了几眼,终是一道离开。
  走廊重归安静,乔漓站在窗边看着一丘之貉走远,她捏紧拳头,恨得牙痒。
  半晌,她调整好情绪,走回病房。
  乔澜没胃口,午餐吃得很少,状态恹恹。午后躺下休养,临近傍晚才睡醒。
  乔漓始终守在病房,听见声响便过去问姐姐要不要吃橙子。
  “有点饿了。”乔澜冲她笑笑,“漓漓,我有点想吃新福记家的葱油拌面。”
  “好!我马上去买!”
  此时此刻,没有比姐姐想吃东西更令乔漓开心的事了,她兴高采烈,“要多加葱油,我记得的!”
  临走前,她望向坐在沙发办公的男人。
  男人如有心灵感应,同时抬眸与她对视,朝她点了下头。
  乔漓随即安心出门。
  两人无声交流,默契万分。
  乔澜看在眼里,无限欣慰。
  脚步声渐远,乔澜才开口:“蒋先生。”
  闻声,蒋时岘合上电脑,起身走到病床尾,“有话跟我说?”
  乔澜嗯了声,示意他坐。
  病床边,方才乔漓坐过的软椅,现在换成蒋时岘。
  “还是没来得及。”乔澜摁熄手机屏幕,感到无力,“漓漓被人造谣陷害,是孟家做的。”
  蒋时岘一愣,关于乔澜伤的来由,有猜测浮上心头。
  他应声:“我们有查到。”
  “不止孟家——”
  她微顿,难以启齿,“......还有,乔家。”
  全身伤痕累累,记忆倒带,心上疼痛更甚。
  那日午后,她经过书房,门虚掩着,她听到孟谦承在跟她爸打电话。
  “放心吧爸,万无一失,加拿大那边我都打点好了。”
  “公益黑幕,够乔漓喝一壶的了,哈哈。”
  “是啊,蒋时岘怎么可能担这种风险帮她,不可能的,我们的计划肯定成功!”
  “哎呀您放心,我最近安分得很,会好好待澜澜的——”
  通话未完,身后孟母至,厉声大喝:“你在这里干什么!?”
  书房里,孟谦承慌了神,挂断电话跑出来。
  “澜澜,你听我解释!”
  乔澜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低劣牲畜,眼底只剩冷漠和厌恶。她觉得恶心,一个字都不想听,迈步下楼想要离开孟家。
  孟谦承追下来拦她,好言劝软语哄,乔澜始终不为所动。她这才醒悟,男人也好、自欺欺人的爱情也罢,跟妹妹比,什么都不是。
  乔漓是她的底线,谁都不可以伤害。
  计划在即,她铁了心要去通风报信,孟谦承被激怒,目露凶光。他扬手,重重打下一巴掌。
  脑袋被打偏,乔澜一阵耳鸣,嘴角渗血。
  孟谦承也怔住,他正要道歉,却见乔澜还想往门外冲。他怒不可遏,手比脑更快,一把揪住她头发,将人拽回甩到地上。
  乔澜膝盖磕在地面,还没缓过来,拳头又落下......她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也许有半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
  而不远处孟父孟母喝退佣人,就那样全程看着,纹丝未动。
  暴力停止后,施暴者懵怔片刻,将她抱回沙发,旋即跪在她身前红着眼忏悔道歉。乔澜痛得直不起腰,她沉默不语,孟谦承只好坐在一旁,闷闷抽烟。
  过了会儿,乔澜缓过神,趁孟谦承不备倏忽站起,铆足劲跑向大门——
  然而受伤的女人怎么可能跑得过男人,她又被抓住。孟谦承烦闷不已,大吼:“你就这么想我死吗?你不是说过你最爱我吗?啊!?”
  他越说越激动,嘴里的烟快燃尽,他忿忿难平,拿下烟头烫向她胳膊,听到痛呼,他恨恨道,“你也会痛吗?你这个骗子!”
  泄了愤,他将乔澜带回卧室,收走她手机。锁门前,他漠然丢下一句:“这事你爸妈都有份参与,你好好想清楚,你、姓、乔!”
  等到傍晚,孟母拿着免提电话进屋,乔旭成和景芸好声好气,“澜澜,你听爸爸妈妈跟你说——”
  乔澜面无表情,按下挂断键。
  见她软硬不吃,孟母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乔澜躺在床上,呆怔看着天花板,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她等着天黑,到夜阑人静,她打开窗户,凭借儿时爬树经验缓慢向下爬,可惜稍有不慎,还差几米步跌了下去。
  她忍住,没吭一声。
  走出别墅区,身上疼痛已经麻木。望着车水马龙,乔澜四顾茫然。沪市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孟家不是她的家,乔家也不是,她能去哪里?
  恍惚之际,她记起一个地方。
  ——她是有家的,妹妹给她的家。
  一路步行来到海悦湾,她颤颤巍巍走进公寓,拿起听筒想打电话给乔漓。可脑袋晕眩,她眼前一黑,身体倒了下去......
  乔澜阖眼,回溯记忆,无疑是再痛一次。
  乔家有份参与,蒋时岘并不意外。而乔澜的神情,更印证了他心中猜想。
  “你是不是在孟家听到了什么?”
  蒋时岘有些不忍,“你身上的伤,是孟谦承做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乔漓不在,乔澜不再隐瞒,“嗯。”
  “为什么不说?”蒋时岘皱眉,他不理解,“乔漓很担心你。”
  “我知道。所以——”
  乔澜眼神坚定,一字一顿,“我要保护我的妹妹。”
  蒋时岘怔住,“什么?”
  “蒋先生,你懂法律,家暴的界定和量刑标准你应该了解。我的伤不算重,而孟谦承就打我这一次,构不成情节恶劣,最多拘留他十天。”
  乔澜面色惨白如纸,她话锋一转,问他:“你觉得,乔漓会满意这样的结果吗?”
  法律有局限,亲人又怎会罢休?
  所以她宁可不承认,宁愿让乔漓以为她心里还有孟谦承。
  这样,妹妹才会息事宁人。
  “我不能让乔漓出事。”
  蒋时岘心口一震。
  是了,两姐妹自小一起长大,虽然性格不同,但底色一致。尤其是互为对方考虑的心,是一模一样的。
  他说:“我明白你意思了。”
  于是乔澜拿出一个银色u盘,递给他,“里面的资料有关乔漓的身世,等时机合适,你再告诉她。”
  “将来你们想要怎么做,都不必顾虑我。”她闭眼宣告,亦是彻底切断过往,“从今往后,我只有乔漓一个亲人。”
  “为什么不直接给乔漓?”
  “因为我妹妹信任你。”乔澜笑了笑,“我希望——你能陪她一起面对。”
  男人将u盘合入掌中,颔首,郑重承诺,“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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