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乔母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餐盒,蹙眉叹气,“澜澜,妈妈晓得你难受,但不吃饭怎么行?你还年轻,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闻言,乔澜垂眸不语。
乔母见状板下脸,不悦道,“你跟爸妈跟自己过不去有什么用?说到底是你自己不小心,这么大的人还会摔楼梯——”
“妈!”乔漓提声呵止。
乔父亦欲拽她出去。
岂料乔母来了气,不依不饶,“我有说错吗?当初是你执意要嫁给他。现在呢?看不住老公你怪谁?事到如今,他也认错了,你不趁此机会好好修复夫妻关系,非要继续作,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话音落,乔漓太阳穴突突抽跳。
原来他们已经知道,居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呼吸凝窒,她目光骤冷,一字一顿道:“出去。”
乔母怔住,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乔漓冷声重复,“我说,出去。”
“反了你了!”乔母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直指乔漓,“你以为你嫁给蒋时岘就能横着走?别忘了你姓什么,是谁养的你!”
“我为乔家做的还不够多?”乔漓站起来,眼寒如冰,“妈,你把我当什么都可以,但姐姐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伤害她?”
“我......”乔母语塞。
“请你出去。否则一周内,我保证让乔氏股价下跌10%以上。”
乔母瞳仁震颤,倒抽一口冷气。
她深凝乔漓一眼,好似透过乔漓在看另一个人。不多时,她咬牙转身,同乔父一道离开。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你别气。”乔澜唇角微弯,没期待便不会失望,“......我早习惯了。”
“姐,等你好一些,我带你去京市好好调养身体。”乔漓说,“以后我照顾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漓漓。”
“嗯?”
“我好想爸爸妈妈啊......”
乔漓大脑空白几秒。
她知道姐姐说的是谁,那是与她素未谋面便亡故的亲生父母,亦是养育了乔澜十二年的爸爸妈妈。
“如果他们没有去世,我绝对不会回乔家。”乔澜眼圈泛红,如泣如诉,“漓漓,我好想再拥有那样的家。温暖明亮,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孩子没了......我知道孟谦承外面有人,我知道我应该断舍离,可是、可是我做不到,他向我认错,我又忍不住心软......”
“漓漓,姐姐是不是很没出息?”
......
乔漓踏出病房,正好碰到主治医生。
详细问了问乔澜的身体状况,医生说乔澜子宫内膜有轻微损伤,可能会影响将来怀孕,不过好好调理可以缓解。
失魂落魄走到拐角,安全通道里传来孟家人的对话。
“怎么可以!你没听医生说吗,乔澜以后很难怀孕!”孟母竭力压低音量,急切说道,“你外面那个既然已经怀孕,怎么能打掉?让她生下来,给她一笔钱不就行了?”
“不行啊妈,这事是我不对,我答应澜澜了——”
“什么不行!你想我们孟家断后是不是!?”
“......”
心口气闷发堵,乔漓不愿再听。
搭电梯来到医院天台,世界终于清静。
姐姐不愿与孟谦承离婚,孟家竟然还想留下私生子......乔漓六神无主,心焦如麻,她摁亮手机。
墨镜猫赫然跃入眼帘,她无意识拨出电话。
嘟——
热风融融,眼睫轻颤。
嘟——
她忽地回神,她是在干什么?纽约正值凌晨三点左右,她现在打给蒋时岘,是不是疯了?
乔漓正要按挂断,电话却接通了。
“乔漓?”
声音略带困倦,乔漓自责咬唇。
没等她开口,对方又问,“怎么了?你说话。”
“没、没事,是我不小心按错。”她屏息,轻声道,“打扰你了,你接着睡,我先挂了。”
“真没事?别瞒我。”
“嗯,没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
收线,乔漓揉揉眼角,下楼回病房。
两家长辈已不在,孟谦承坐在病房外,乔漓懒得搭理她,进去陪乔澜。
私立医院护理专业,但乔漓仍然不放心,贴身陪护,寸步不离。
夜里乔澜睡得十分不踏实,在睡梦中流泪,乔漓不知道,一个人竟能流那么多眼泪,如江海滔滔不绝。
晨光初现,乔澜总算睡熟。
乔漓却毫无睡意,起身走出病房,不见孟谦承踪影。她冷冷勾唇,走到不远处的自动贩售机,买杯热饮。
机器运转,声响微弱。
乔漓靠着椅背,不知不觉闭上眼......齿轮卡动声渐次被嘈杂喧闹取代,她看见自己——不,确切来说,是从前的自己。
瘦弱的她缩在角落。
黑暗又狭仄。
突然,门把拧动,光线从缝隙透进来。
她微眯眼睛,抬首,看见一张温柔的脸。
“你是漓漓吧?我是乔澜。”她冲她笑笑,朝她伸出手,“走,我接你回家。”
“姐——”
猝然惊醒,乔漓缓了近一分钟,才从梦境抽离。
自动贩售机取杯口,热饮早已凉透。
朝阳初升,昭示崭新的一天到来。
乔漓走到窗前。
盛夏清晨,阳光灼眼。
她微微仰头,用纸巾盖住眼睛。
干燥的纸巾渐渐洇湿。
忽然,宽大的掌心覆上纸巾。
温热渗透眼皮,比晨光更暖。
忡怔间,整个人被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后脑抵在熟悉的肩头,雪松气息将她包裹,沉缓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我回来了。”
第30章
熟悉的声音犹似穿越大洋彼岸,切实钻入耳膜,令乔漓心脏皱缩。湿漉眼圈被掌心暖意烘干,她缓慢转身,蒋时岘顺势松手揭下纸巾。
“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才周二,乔漓惶惑怔茫,低声问,“......纽约分部的工作没处理完吧?”
细碎阳光落在她眼睑下,淡青显现,整个人疲态昭彰。
蒋时岘说不碍事,旋即牵住她手,走向不远处的沙发区。
落座,乔漓想抽回手,却被男人瞬时握紧,动作似本能般自然而然。
“放心,最好的医疗团队已经登机,”蒋时岘看一眼腕表,估算时间,“大概一点左右抵达沪市。下午她们会联合会诊,肯定能将你姐姐的身体调养好。”
乔漓喉头哽涩,难以言语。
姐姐流产,爸妈担心之余,更记挂乔孟联姻能否稳固;孟家人厚颜无耻,他们只在意姐姐的子宫和生育能力有否受损,会否影响孟家香火延续。
唯有她锥心刺骨。
看着乔澜面容枯槁,她情愿付出所有换取姐姐无灾无痛,可是小产伤害无法逆转.....
感同身受是世上最难的事。
而他偏偏能懂,字字句句命中心脏,如同潺潺暖流稀释浓厚的痛楚。
静默片刻,蒋时岘继续道,“至于离婚事宜,蒋氏律师团队是业界顶级,何况孟谦承是出轨方——”
话音顿停,因乔漓微微摇头。
她敛眸,闷声开口,“我姐不打算离婚......”
蒋时岘一顿。
乔漓眉心紧蹙。
她想将姐姐拉出泥沼,奈何姐姐不愿,她在旁眼睁睁看她深陷其中,岂能不揪心烧肝?
“她明明知道,明明全都知道!”乔漓狠狠抓了抓头发,烦乱如麻,“但她就是陷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蒋时岘适时捉住她手腕,轻抚她后背,“乔漓,看着我。”
瞳仁聚焦,乔漓堪堪定神,平静地凝视他。
“人在面对重大变故时,通常会经历五个阶段——否认、愤怒、协商、沮丧、接受,悲伤周期的长短因人而异。”
蒋时岘抬手,替她整理微乱的长发,“医治外伤需要时间,疗愈内伤也一样。所以乔漓,你得给她时间。”
闻言,乔漓恍然。
是啊,重大变故......当年抱错真相意外被揭开,身世突变,那时的她也曾历经艰难,熬过漫长悲伤期,心口伤痕才慢慢愈合结痂。
或许旁观者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她不可以。
因为她是乔澜的妹妹,是姐姐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了。”乔漓垂眼,呢喃自语,“......可这段时间该怎么办?”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孟谦承靠不住,孟家二老冷血寡情,小三与其腹中私生子之事又尚未解决,该如何避免姐姐二次受伤?
蒋时岘看着她,郑重口吻,“我来处理。”
一锤定音。
令人倍感心安。
讽刺的是,没等蒋时岘有所行动,乔孟两家收到风声,火急火燎赶来。尤其孟父孟母,诚惶诚恐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
昨日乔漓气势骇人,怒扇孟谦承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