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裴砚沉默了一会,说:不会。
  那你觉得这可能是无意的吗?
  评论已经有人扒出了这件衣服是我的同款,他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裴砚说着,兀地笑了一声,而且这个帽子也和我的一样。
  蒋重行好奇地凑了上来:什么?
  裴砚在上面的logo那指了指。
  可这个牌子的渔夫帽好像还挺常见的吧?
  裴砚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如果这张照片能拍得再清晰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看清楚帽子上面缺失的logo一角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今天这一身都是你的同款?蒋重行说道,陆聿宁不会是生了个病脑子都换了吧,看破红尘终于打算接受和你炒cp的这件事了!?
  裴砚觑了他一眼。
  然后他收回视线,顺着照片陆聿宁的肩膀滑到他的小臂
  他突然皱起眉:这是什么?
  蒋重行顺着他的指尖一看,在陆聿宁左臂与车座的缝隙中,似乎有一个白色的点。
  反光吧?
  裴砚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蒋重行只觉得是他这么久没见到陆聿宁本人,有点魔怔了。
  车子缓缓行过熟悉的街道,暮色中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晕。裴砚斜靠在窗边,目光扫过街角的那家印着白发老头logo的店铺,明亮的红色招牌掩映在街边的梧桐树后,玻璃窗内看不到几个排队的人影。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停下车。
  他的陡然出声把前面开车的助理吓了一跳,正靠在车座上昏昏欲睡的蒋重行也瞬间惊醒。助理找了一个临时停靠的点缓缓把车停下,车刚停稳,裴砚便拉开车门匆匆下车。
  怎么了怎么了?
  跟下来的蒋重行还一头雾水,裴砚却已经迅速地把手机上的照片放在相似的视角比对完毕。
  他怔忡地在原地站定几秒,骤然笑了起来。
  我可能是疯了。他喃喃说道。
  蒋重行揉了揉模糊的眼,附和道:我觉得也是。
  等车停在小区楼下,裴砚径直上了楼。途中他在心里顺了好几遍这几件事的逻辑
  陆聿宁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公开行程,对外宣称生病休养,却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今天他回了自己的消息,同时又在差不多的时间出现在了自己家的附近。
  他穿着的,是品牌设计师限量赠送的卫衣,但并不合身,并且自己家里也有一件。他还戴了同样的帽子。
  还有
  自己的电脑被人动过。
  裴砚按下指纹锁,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和往常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出门前准备好了一天份的猫饭,所以他的小猫雪饼并不会因为他的晚归而特意迎接。可若是放在平时,裴砚还是免不了要喊它几声,虽然知道它最近在躲着自己,但至少知道猫的动向也会安心。
  但今天,他意外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压着脚步,行过客厅,平日里雪饼喜欢待着的地方都没有任何的影。餐厅里飘着一丝极其浅淡的红酒气味,裴砚在餐桌旁站了一会,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旁边的展示柜里,仅剩的那瓶红酒完好无损地躺着,裴砚打开柜子看了一眼,确定了它没在被猫霍霍。
  于是便转身进了书房。
  可是直到他把家里全都翻了一遍,连那间屋子都检查过,仍然没有找到雪饼时,裴砚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它去哪里了?
  陆聿宁在柜子里睡觉。
  他发完那条反驳的评论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用了裴砚的账号,于是慌慌张张地把评论和消息提醒删除之后,终于决定不再看这些让自己烦躁的事。
  可是干别的他又觉得无聊,没一会便犯了困。
  但想睡觉不能大张旗鼓地睡,万一他睡到一半裴砚回来了,他还得被抓个正行。要是变回去了还好说,没变回去或是当场变身,他下半辈子都别活了。
  于是陆聿宁灵机一动,躲到了柜子里。
  至少被发现前,还能缓冲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影响,还是出去吃一趟kfc太耗费体力,他的意识很快便开始模糊起来。
  只是在坠入梦境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裴砚的那条视频采访。
  b市一中的校园里经常能看到流浪猫,尤其是教学楼后的小树林,得益于教导主任的淫威,那里几乎看不到约会的小情侣,倒是能看到不少打情骂俏的大橘和奶牛。
  雪饼那时候应该才几个月大,相当于人类的五岁,可已经生出了一副熊心豹子胆,十分嚣张,经常干些拦路打劫的事。
  b市潮湿,它在小树林里来来回回,身上不知道蹭了多少泥土,灰乎乎的一团,像是从哪个煤矿里生出来的小脏猫。
  不过一双鸳鸯眼却很漂亮,水灵水灵的,所以陆聿宁一开始还是蛮乐意被它打劫,毕竟猫吃人嘴短,得到东西后便会乖乖倒下,任凭他从头摸到脚,怎么揉扁搓圆都没有怨言。
  哦,有一次他喂猫的时候,还被裴砚撞见过。
  那人远远地站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雪饼见了生人,也不害怕,想要上前依葫芦画瓢地从他手上讨点东西,谁知道裴砚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聿宁觉得他大概是觉得猫脏,嘁了一声,喊道:雪饼,回来!
  他揉着狮子猫柔软的脑袋,看它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于是立刻两手并用地给它撸了个遍。
  嘴上还要嫌弃地说道:他这个人讨厌得要死,我们不跟他好。
  除了陆聿宁,来喂猫的人还有不少,雪饼总是吃得油光水亮的,摸起来舒服得很。
  察觉到雪饼不见的时候,应该是高一的夏天。雪饼怕热,大热天的总喜欢躲在树荫地下,找不到它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连续几天都找不到,就有些奇怪了。
  陆聿宁那天几乎是把小树林里里外外都跑了一遍,都没有看见雪饼的影子,并且连带着之前常驻的大橘和奶牛也销声匿迹。
  他询问了管理旁边器材室的校工,后者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没有见过。
  流浪猫嘛,可能是遇上相好的,走了吧。
  陆聿宁心有疑虑,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直到他从另一个也经常来喂猫的女孩那里,听到了另一套说辞。
  他说学校领导担心出事,让他去给这些猫找了领养。
  陆聿宁问她:你相信他?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他给我看了其中一只猫在领养人家里的视频,我才信的。
  陆聿宁想,为什么那个校工跟他说的不是这样?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以陆聿宁的性格,一旦起了怀疑就不会善罢甘休,等他用两天摸清了校工的动向之后,便直接翘了周五下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一路尾随着他来到了老城区里的一栋筒子楼。
  筒子楼里混杂着腐臭垃圾和腥臊的尿味,陆聿宁站在楼道的窗户外,透过贴着泛黄窗贴的玻璃看到了校工模糊的影子他在踹,在扯,细细碎碎的呻吟从里面传出,陆聿宁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反手打开校工家的外层铁门,又敲开了他的第二扇木门。
  门后的校工甚至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陆聿宁一把推开闯了进去。
  陆聿宁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情景。
  脏污地砖上的血点,混杂着的猫毛,满地的排泄物无人处理。
  少年红着眼,一拳挥在男人的脸上,嘴里骂着的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脏的话。
  他们在狭窄的屋子里扭打在一起,陆聿宁感觉自己的背撞到了铁笼,很冰,余光里的白色毛团混着血,很刺眼。
  他当年到底才十五岁,校工即使年过半百,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手。
  就在校工一脚将他踹开,抓着手边的棍子就要挥下的那一刻,外面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住手!
  意料之中的痛感没有到来,陆聿宁挪开挡在眼前的手,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个民警,和他们身后的裴砚。
  小同学,你说的是这吗?
  裴砚冷冷点头。
  陆聿宁不知道裴砚是怎么跟在他身后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报的警。
  他和校工被警察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男人捂着被打肿的脸,指着陆聿宁破口大骂:警察同志,你们可要讲道理,是这龟儿先私闯民宅的,我这最多是正当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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