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贵妃承宠记 第11节
她尤其对外孙女寄予深切厚望,早在永丰年间,太皇太后就已四次三番买通钦天监,对外宣扬外孙女是天生凤命。
永丰帝在世时,储君未定,朝堂诸党羽暗潮汹涌,她便没让外孙女早早定下婚约。
后来永丰帝驾崩,继位的偏偏是永丰帝元后赵氏所生的秦王,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当年她经选秀入宫,尚且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因家世不显,初封只是末等的选侍。
因她容貌清丽脱俗,得到盛宠,从选侍一路晋升到妃位。
当时宫中宠妃无数,皇后赵氏却独独视她为死敌,处处刁难针对她。
只因她与永丰帝那位早逝的前未婚妻极为相似。
赵皇后甚至不惜在她的日常膳食内下极寒之物,害得她难以受孕,并落下了体寒之症。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多年的寻医问药,终于让她顺利生下一女,也就是如今的大长公主。
虽非男丁,但她还有个“天生凤命”的外孙女啊!
一旦外孙女裴玉媗生下皇子,她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坐上那个至尊之位。
太皇太后不紧不慢端起一盏热茶,细细饮下,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十分扎眼。
想到方才精心打扮后前往昭明宫的外孙女,她布满细纹的凤眸闪过一丝精光。
但凡是男子,就没有不喜被女子示好的。
尤其还是外孙女这等容貌出众的女子,只要她放下身段主动示好,她不信天底下会有男人拒绝。
*
仁寿宫,东侧殿。
康玉仪今天一觉睡到午后才醒来,用过膳食后闲来无事,便想着再去瞧一瞧小胖团子。
这回她倒是遇上了多日未曾露面的皇太后崔氏,也就是昔日的秦王妃。
只是皇太后比她记忆中的秦王妃消瘦许多,脸色憔悴,平日屡屡称病看来并非托辞。
皇太后自丧夫五年多来日日潜心修佛,若不是惦记着皇帝这个独子,早就削发为尼、常伴青灯。
好在如今又多了大皇子这个宝贝亲孙子,倒让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如今你既愿意亲近这孩子,不若直接抱回去露华宫养着罢。”
皇太后知晓近几日康玉仪已经数次前来仁寿宫看望孩子,以为她放下了素日的心结。
康玉仪听了皇太后的提议却有些迟疑,秀眉微微蹙起。
她并不知道大皇子为何会养在仁寿宫,昨夜本想问明白的,却似乎没得到答案,如今也不敢擅自应下。
康玉仪思忖片刻后,小心翼翼道:“臣妾不知,不如还是先问过圣上再说吧?”
皇太后定眼望她,沉吟半晌才道:“随你们罢!大皇子在这儿也行,陪着哀家热闹热闹。”
皇太后也算是看着康玉仪长大的,连“玉仪”二字都是她给起的。
大抵察觉出康玉仪似乎有些异常,却也没打算深究。
稳稳坐在楠木软榻上的小胖团子仿佛很想参与进她们的皇祖母与母妃的对话,小嘴“咿呀咿呀”地附和着。
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时不时左看看母妃,右看看皇祖母,好似憋了好多话要告诉她们一样。
五个多月大的婴孩真是一日不同一日,昨儿还坐得摇摇晃晃,今日居然就能稳稳当当地独自坐着了。
他急忙挥舞着小肉手,朝着康玉仪撒娇要抱抱。
“平日还见了哀家就粘着哀家的,如今母妃在这儿,连哀家都不亲了。”皇太后宠溺笑道。
康玉仪心里亦是软得一塌糊涂,急忙抱起这只小胖团子,低头亲他白白嫩嫩的小胖脸。
随后她们母子俩又一起玩闹许久,直到乳母提醒大皇子该吃奶了,康玉仪才向皇太后告退。
橘红色夕阳渐渐被夏夜晚风吹散,天色霎时间暗了下来。
露华宫殿外,一个模样机灵的小宫女正向紫苏、青竹汇报今日皇宫内发生的大小事。
其中就有大长公主之女裴家小姐主动到昭明宫求见圣上这事。
因裴玉媗前往昭明宫并未避着人,是光明正大去的,是以阖宫上下人人皆知了。
紫苏与青竹闻言脸色微变。
康玉仪才用过晚膳,现下又斜靠在金丝楠木软榻上,手边摆着满满一整碟已经剥好的冰镇荔枝。
她一颗接一颗,吃个没停。
荔枝是从岭南快马加鞭送上京城来的珍稀贡品。因数量实在稀少,皇帝平日赏赐诸王大臣都是一颗一颗赏人。
也就康玉仪这儿,能一整碟一整碟吃个够。
正因如此,上回紫苏才会刻意在裴玉媗面前炫耀贵妃圣宠优渥。
紫苏见自家主子这般只顾着享乐,不知危机四伏,心里很是着急。
压抑许久,紫苏悄悄道:“贵妃娘娘,听说今日那裴家小姐主动去昭明宫寻圣上了。似乎在里头待了许久呢,外头都传,咱们宫里要多个娘娘了!”
康玉仪微微一怔,回忆起那大长公主之女裴玉媗的身段,似乎很是纤瘦苗条。
她自十二岁初潮后,胸脯就一日日膨胀起来,很是累赘,素来最羡慕那些纤细瘦弱的女子。
大长公主之女裴玉媗那纤细袅娜、毫无累赘的身段就是她一直以来最羡慕的……
圣上会喜欢那样的女子吗?
第十五章 敏感
深夜,月朗星稀,夏风徐徐,银光洒落满地。
今日积攒的政务颇多,正逢黄河大汛将至,如若决堤动辄影响数十州县,皇帝与近臣一直商议到了夜深。
待他来到露华宫,康玉仪早已在床榻内侧酣畅熟睡。
只见她侧身枕在自己的雪白藕臂上,满头披散的乌发被蹭得散乱不堪。
双颊薄红,粉唇微张,浓密的睫毛隐约有些湿润,挺翘的琼鼻、光洁的额头都微微浮着一层细汗,晶莹剔透的。
颇有种诗中“雨后牡丹春睡浓”的味道。
皇帝凝视着她的睡颜,不禁想起今天晌午的事。
康玉仪从前在床笫之间撩拨他之时,便时常自称“玉儿”,紧接着说些污言浪语向他索欢。
皇帝一直觉得称呼她的小名未免过于缠绵黏糊了,他可不是那些沉溺于男女私情的人。
但今日另一人在他面前自称“玉儿”,却让他生出莫名的不喜,仿佛此人抢了专属于康玉仪的东西。
可明明人裴玉媗小名也确实叫玉儿,怎么会是抢来的呢?
皇帝无法解释这种莫名的情绪,也很不喜这种情绪扰乱心智的举动。
但现下望着她娇憨可爱的睡颜,不禁心下一动,低低唤了一声:“玉儿”。
“嗯……”睡梦中的康玉仪隐约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小名,下意识便应了一声,却也没有醒来。
忽然,康玉仪紧紧攥着单薄的软丝被,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浓密睫毛颤了颤,紧闭的双眼滑下两道泪痕。
皇帝见状,大手一伸将她轻拥入怀中,抚拍着她的后背。
结果康玉仪颤抖得更厉害了,好似小猫叫似的低声啜泣,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又过了好一会儿,康玉仪才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
发觉被禁锢在男人火热的怀抱中,她抬起通红的双眼望着皇帝,眼神里带着一丝幽怨。
“陛下,当初生大皇子之时,臣妾是难产了吗?”康玉仪弱弱地问。
皇帝略松开了手,剑眉微蹙,“并没有。”
康玉仪年初上元节足月发动,从破羊水开宫口一直到产下大皇子只用了约莫六个时辰,全程很顺利。
康玉仪闻言略松了口气,旋即又委屈巴巴道:“臣妾方才梦见自己难产而亡,整张床都浸满了血……”
皇帝不禁想象她口中的画面,呼吸微滞,心头似被狠狠攥了下。
他发觉近日不仅康玉仪性情大变,连他也渐渐无法掌控自己的心绪了。
不过好歹是他的枕边人,又为他诞育子嗣,人非草木,他心生恻隐也属正常。
“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皇帝语气认真严肃。
“怎么不能当真!我就梦到过真的……”康玉仪下意识反驳,又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当今圣上,急忙住了口。
她又赶紧软声道:“陛下,臣妾前几日就梦到过真的发生过的事,所以才害怕……”
前几日梦到的,可不就是他们初次的场面,这自然不能详细说明的。
“年初你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方才梦到的自然是假的。”皇帝耐着性子开解她。
康玉仪蓦地想起养在仁寿宫的白白胖胖的小胖团子,心下安定了不少。
皇帝静默须臾,忽然道:“过几日便启程前往热河行宫,你好生准备。”
康玉仪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方才的噩梦瞬间被抛之脑后。
以往秦王领家眷跟随永丰帝前往热河行宫的时候,康玉仪一介小小婢女并没有随从前往的资格。
听闻热河行宫避暑山庄景色宜人,夏无酷暑,她自幼就心生向往。
本朝以骑射得天下,故而每年五月初便会携宗室群臣前往热河行宫,直到十月前后才返回京城,驻跸近半年之久。
在此期间,天子领兵亲自巡查边境,并接见一众北境藩属部落的首领们,以及在围场进行狩猎骑射,以增强宗室世家子弟的体魄。
去年因康玉仪初次有孕,害喜症状强烈,不便一来一回舟车劳顿。
而皇帝亦很重视自己登基数年才等来的头一个孩子,执意留京全程陪伴,索性都没去。
今年又因太皇太后六十圣寿需在宫中大办,才将五月初的行程一直推迟到六月初。
“陛下,臣妾阿爹阿娘能一起去吗?”康玉仪试探着问道。
从前母亲周氏在嫁人前是跟随秦王妃去过几回热河行宫的,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