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江诗琪张嘴接着,咔哧咔哧嚼两口,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方时奕老是抢走哥。
  他们经常因为她们仨吵架,方时奕不满意自己在陈则心中的排位,陈则被困在了新苑,踏不出去,陈则可以为了家里的每一个人抛下所有无论轻重的事情,但对方时奕做不到同样的程度,两人在感情上的付出时常不对等,方时奕希望陈则能放手,最好是彻底丢开,这样他才能往上走,从而跟上自己,可陈则没那打算。
  今年搬到河阳首府住,都是两个人争吵后的妥协。
  江诗琪还小,不懂大人的情爱,她只看到哥很累,两个地方来回折腾,跑来跑去,方时奕又不是天天都住在北河市,一个月大半时间在外地,为啥非要哥搬过去,那不是没事找事搓磨人么。他不想分开,咋不搬过来,凭什么哥就得去他那里?
  方时奕就是为了抢走哥,江诗琪一直都知道,可是哥接受了,所以她们也接受。
  大人很无聊,爱钻牛角尖,总逼着另一个人放弃重要的部分,搞得仿佛那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分量。
  真是幼稚。
  “我们老师讲了,做人就和治国一样,要求同存异,和平共处。”江诗琪心得相当正面,老气横秋地感慨,“他太事儿了,好烦。”
  贺云西顺口一夸:“你们老师讲得对,蛮有水平。”
  “哼,早知道之前就不给他开门了,亏我还帮他。”
  一场打架也带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好处。
  陈则再次声名远扬,一挑二过于生猛,普通民众对派出所有着天然的敬畏心,顺势的,也对陈则这种进过局子的避而远之。有了陈则坐镇,原先小区里那群皮孩子忽然就老实了,不敢欺负江诗琪了,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怕她找她哥来收拾他们。
  江诗琪为此尤为骄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早说了,她哥可厉害了,能打死这些欺软怕硬的龟儿子!
  江秀芬于其不做任何评判,老太婆无视外边的一切动向,只要不影响家里的小日子,管陈则在外做什么,人还在就成。
  五金店转让在即,曾光友到店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临到快签合同了,又改变主意:
  店会按照约定转给陈则,但曾光友想留在店里帮衬,再干几个月。
  “工资怎么算?”陈则挺会找重点,不在意别的方面,卸磨杀驴倒是顺手。
  曾光友甩他一个白眼:“你就是个钱串子,至于算得那么精?”
  “我给不了你高薪水。”陈则实事求是,“预算估计达不到你的标准。”
  曾光友好气:“你看我是为了钱吗,就你,还请我……我闲得慌,在这儿白干,行不行?”
  行倒是行,陈则不介意,毕竟才刚上手,曾光友多带他一天就多一天经验,求之不得。
  当他奉承自个儿,曾光友蛮受用,可嘴巴还是忍不住刺两句:“出息,没眼界的东西。”
  接着顺水卖二爷一个人情,倏尔讲:“老王头求我来的,要不是看在他面子上,老子早去庆成享清福了。”
  陈则说:“我知道。”
  曾光友疑惑:“老王头不是叮嘱,不能让你发现吗,你怎么知道?”
  “你没那么好心。”
  “狗日的,当面骂我啊。”
  不是骂,就是事实,这个世界上也就二爷能做到这地步,不会有第二个人。
  曾光友看着陈则,似乎想反驳,一会儿轻轻嘟囔:“就晓得盯着老王头……算了,不枉费老王头对你好,你能记住,也是个有良心的,他没白为你筹划。”
  先打钱,后转店,十一月份,五金店正式交棒到陈则手中。
  当天,虽然五金店不重新开业,一切照旧,但店门口还是摆了几个恭祝开业的花篮,二爷送了一个,贺云西送了俩,其中有一份是代贺女士的名义,李恒也凑热闹随了一个,正好凑足两对,整整齐齐摆门外。
  两对花篮仅在外面放了一晚,第二天就被偷得精光,只剩四个空架子。
  花篮不值钱,陈则不追究这个,只是有点子可惜。
  二爷心宽,说被偷就偷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花篮也不会一直摆门口,过几天就撤,当是提前清理了,还省得自己费力动手搬。
  接店后的忙碌又将打架那一出再往下压一截,陈则全身心投入店里,干得更卖力。
  自己做老板和当员工是两码事,肩头的压力加重至少九分,没生意时坐收银台前竟会感到心慌,空落落的,没了以往可以中途歇口气的轻松感。
  孙水华和徐工他们也一样不适应改变,像喊曾光友那般尊称“老板”喊不出来,过了一两周才改口叫他“东家”。
  大邹没那包袱,第一天就叫陈则为老大,看到曾光友喊叔。
  领到这个月的工资,大邹迟来的听陈则的话,计划挑哪天回家看看。被他爸打就打吧,回去了又被撵出门他也认了,念家人之常情,天底下没几个人不念家,他就是要回家。
  贺云西到这边转悠,李恒跟着过来打转,趁贺云西中间出去抽烟,有心无心在大邹面前提起,周嘉树短期内不会出现了,那小子得罪了人,惹了麻烦,被送回庆成去了。
  大邹与李恒不熟,不明白李恒讲的啥,还有,周嘉树是哪位?他认识?
  李恒说:“也对,你不认识。”
  等他们离开了,大邹悄悄拉陈则一把,只觉莫名其妙,指指脑子:“老大,你那个朋友,这儿是不是有点毛病,他叽里呱啦啥呢?”
  收银台上放着贺云西买了没带走薄荷味口香糖,拿上,撕开吃一片,剩下的揣兜里。陈则回:“不知道,听不懂。”
  今日准时关店,到点回新苑。
  傍晚天晴,城市的尽头被半边天的火烧云覆盖,红黄浸染楼房,玻璃窗上泛出粼粼的倒影。
  陈则刚进小区,江诗琪惊乍乍冲出来,迎头撞他身上,吓得大叫:“哥,不好了——”
  陈则一把捞住她,板起脸。
  “你跑什么,谁出事了?”
  果真是出事了,江诗琪气喘吁吁,跟见了鬼似的。
  “姨、姨她……她动了!”
  第53章
  植物人病患能动多正常, 眨眼睛打哈欠翻身看电视……何玉英好多都能做,有自我意识,只是无法表达, 做不到像正常人那般真正醒来, 控制的身体行动。
  江诗琪急得手脚并用地比划:“不是那种, 是、是是……是眼睛, 姨的眼珠子在动,手也动,这样。”小姑娘学着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攥拳,收紧, “阿婆给她喂饭, 我去看,她抓着我了, 甩了两下都甩不开。”
  可能是江诗琪太咋呼了,小丫头聒噪毛手毛脚,一张嘴像是嘎嘎乱叫的鸭子,有那么一会儿,陈则不知是听明白领会了, 还是没有, 他空白了一瞬, 潜意识里的回响比思维的理智来得更快, 自己都没缓过神来,不由自主拎起江诗琪就往家里赶。
  江诗琪挣了挣, 扇着胳膊扑棱:“哥你干啥,你怎么拽我啊,啊呀, 你力气也好大。”
  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上三楼。家里,江秀芬刚为何玉英擦了脸,见到他们,老太婆也挺激动,比江诗琪还慌张,丢下毛巾就冲陈则飞快打手语,嘴里一边急切叫唤。
  “嚯啊……啊啊……”
  进门陈则鞋都没换,走到护理床边,包都没放,还背着。
  以往到家最先就得换鞋放包,这是他定的规矩,教江诗琪的,结果今天自己不遵守了,白天去了工地鞋底稀脏,进屋一踩一个印。
  何玉英是醒的,睁着双眼。江秀芬把护理床竖起来了,推她放餐桌旁,原本祖孙俩在择豆角来着。
  陈则站边上,斜对何玉英,然后干杵着。
  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回来得太匆忙,背包的拉链没拉上,离店前就有一半没拉上,刚刚上楼再折腾就彻底开了。包里装了不少东西,手机,充电器,记录用的纸笔,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走至护理床前的这几步跨度过大,笔记本最先掉了出来,一骨碌一样带一样,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啪啪带出其他的。
  手机砸到了陈则脚边,竖立落地。刚换不久的屏幕又碎了。
  江诗琪小跑跟上,灵活跳两步,避开地上的东西,拉陈则的右手,稀奇瞪大眼凑上来巴挨,指了指:“又动了又动了,哥你快看啊,姨是不是在瞅你,诶,真的耶,对不对不?她刚盯前边的,你过来了,她就转向你了,是斜着的。”
  生怕陈则不信,江诗琪还费劲推陈则一把,将他推到另一边:“换个位置,哥你动两步,来这边,这里,快呀,你咋不动,过来过来。”
  从何玉英的左边换到右边,兄妹俩一高一矮站定,直愣愣的。
  江诗琪够不着,个儿太低了,她踮起脚尖,又拽陈则一下:“看看看,是吧,姨又转过来了,她跟着咱们呢。”
  何玉英的眼神还是呆滞的,空洞无神,乍一瞧表面上与平常区别不大,她的反应很慢,如同慢网速下卡帧了,隔两秒钟才能加载成功,跳转出下一帧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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