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程拙“嗯”了一声,笑说:“这是你的船,我在你的船上。”
  “没错!”陈绪思见程拙如此配合,格外兴奋,站直仰了仰下巴,挥手便指向左边,“现在听我指挥就好,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程拙将一只手紧握在栏杆上,摇头说:“不知道。”
  陈绪思说:“那边是海南,不是我们现在要前往的目的地。”
  程拙看着陈绪思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接着问出了陈绪思下面要回答的问题:“那另一边是哪里?”
  “另一边你也不知道啊,”陈绪思觉得冷,一边往程拙身上钻一边指向另一边,“我知道,这边是越南!”
  说完他自己也感觉自己有点疯,装过头了,哈哈笑起来,就像刚刚那个船长一样,只是声音更青涩脆亮。
  程拙嘴边一直挂着似是无奈的淡淡笑容,手里揽紧了陈绪思,喉结只是微微滚动。
  面对无垠的星辰大海,陈绪思接着说:“哥,其实这艘船是你带我来,我才能找到的。所以我可以把我的船长之位让给你。”
  程拙问:“我当了船长,那你当什么?”
  陈绪思一时间愣住。
  程拙说:“我可以当你的领航员,史上唯一一个怕水的领航员,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我就需要你这样的。”陈绪思立即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入水启航,以后还会有无数次,希望我们都能在一起。”
  他双手合十,竟然像在祷告上天一样,显得无比虔诚可爱。
  程拙看陈绪思睫毛颤颤。
  陈绪思缓缓睁开眼,叫他:“程拙。”
  程拙早就习惯了他这么叫了:“怎么了。”
  陈绪思顿了顿,脑子里突然冒出爱情电影里的场景,他在学校多功能厅的白幕布上看过那部《泰坦尼克号》,转念一想,又觉得寓意不好,总不能脱口而出you jump i jump,对程拙说你跳我也跳。
  那样才是真的疯了。
  “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下?”陈绪思努了努嘴,四下飞快看了一圈,“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
  哪怕是程拙这样不太着调的人,向来只有他调戏陈绪思的份,这会儿听见陈绪思嘴里突然蹦出这么奔放的要求,也有些反应不及:“为什么?”
  陈绪思跟了程拙,早就做不成道德标兵了,他的脸在这海风之中,也热不起来:“因为……”
  “什么?”程拙低头去找他的眼睛,问道。
  陈绪思安静下来,低声说:“因为我想永远记住这一天。”
  程拙果然更喜欢陈绪思笑着的时候,陈绪思太过聪明,敏感,却习惯了把心事埋在心里,就算害怕,也不会说。可程拙自己沉默惯了,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什么立场要求陈绪思,更不忍心破坏掉这短暂绚烂的一刻。
  陈绪思当然永远记住了这一天。
  因为在上天答应他希望的以后之前,程拙先满足了陈绪思的要求,在船上和大海面前吻了陈绪思。
  他们都记得,异常错乱的心跳,和心动的感觉真的一模一样。
  陈绪思攥着程拙的胳膊从船顶下去的时候,耳朵都快冷僵了,被程拙拿手捂了好一会儿,到了下面热腾腾的船舱里,才恢复脸上的血色。
  但他又笑起来,看起来非常满意,非常开心,看向程拙的时候,下意识舔舔嘴唇,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眼看向别的地方,负手溜达去了。
  程拙盯着陈绪思,下颚微微紧绷,当做没有看见。
  他面无表情地拎着陈绪思的书包,几步跟了上去。
  深更半夜,大部分人都嫌外面冷,全都挤在船舱之中,三三两两凑一堆,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聊天扯谈。
  其中有个地方,聚集了好几个人,陈绪思很快被吸引了,也围在旁边听。中间坐在地上的,是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先生,留着胡子,要去岛上做游客生意,是给人算命的。
  他现在在船上也给人算,说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属于有缘人,免费给算命。
  陈绪思莫名听入了迷,虽然大部分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喜欢那句百年修得同船渡。
  如果没有程拙,至少陈绪思这辈子都不会登上这一晚的这一艘船。
  很快船靠了岸,陈绪思听得意犹未尽,却不得不跟着程拙走了。
  他们先后往下跳。
  陈绪思牵着程拙的手,两腿跨过海的边缘,平稳跳到了岸上。
  第44章
  夜半三更,两人终于上岛,在路边看见一家民宿,不管贵不贵,程拙掏钱便带着陈绪思入住了最后一间大床房。
  一路颠簸摇晃,坐车坐船再靠两条腿走了好半天,陈绪思更加什么都管不上,麻溜地躺下一合眼,就陷入了昏迷。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他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
  房间里拉着窗帘,黑暗暗的,隐约有点儿呼呼的风声,陈绪思还以为自己还和程拙待在船上,正激烈搏斗着,天摇地晃着……
  他从床上爬起来,往那乍泄了一条光斑的地方走去,哗啦拉开窗帘,顷刻间天光大亮,湛蓝色的海扑进了陈绪思的眼眶之中,像一块抖动的蓝色丝绸,浮光跃金,好不灿烂。
  在玻璃门边站久了,十九岁的陈绪思眨了眨眼睛,睫毛上也沾起金粉。
  没多久,程拙从门外进来了,手里提着两人的午饭,几个袋子装着,热腾腾冒着水蒸气。
  陈绪思这才跑去浴室洗漱,出来之后坐到了阳台边的小桌子前,看向程拙说:“你怎么总是一个人早早起来,都不叫醒我呢。”
  程拙忙着吃饭,头也不抬:“叫不醒,我有什么办法。”
  陈绪思不可能同意:“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是一叫就醒的,以前上学,我每天都六点不到就起。”
  程拙终于抬眼看他,扬了扬下巴,要他闭上嘴吃东西:“现在又不是上学。”
  桌上摆满了好吃的,陈绪思心里其实特别高兴,觉得很幸福,只想大快朵颐,于是一边开始干饭一边含糊着说:“我们现在住着的这间房是海景房吧,居然这么幸运,可以直接看到沙滩和大海。”
  程拙是背对着坐的,笑了笑说:“嗯。”
  陈绪思当然发现了,不好继续揶揄或招惹程拙,只是低声好奇地问:“昨天我好像一进房间就躺下睡着了,可是……只有一张床,我应该没有把地方全占了吧……”
  他完全无知无觉,也没感觉到热,所以怀疑自己一个人在大床上躺了一晚。
  他扭头看向小桌旁的沙发躺椅,心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程拙微微挑眉,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等会儿就退房,重新去订双床房,不过双床房好像也没有用,反正不缺钱,就订两间吧。”
  陈绪思喝着鱼汤突然咳嗽了一声:“嗯……我什么时候觉得不方便了,哥,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都听你的。”
  除了陈绪思自己的接吻要求,这两天程拙都很守信用,基本没有对他动手动脚过,破天荒做起了谦谦君子。哪怕有肢体接触,也不带那些不干不净的意思。
  程拙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笑说:“确实不方便。”
  陈绪思和程拙直直对视两秒,伸手扯来几张卫生纸,转而低着头擦嘴去了。
  两人关于晚上到底怎么住没有得出一个具体的结论,吃完东西便先决定出门,虽然屋子里能看到的风景就足够大饱眼福,但一直待在房间里,完全无事可做。
  程拙在民宿门口和老板娘聊了一会儿,陈绪思不知道怎么不高兴了,一个人走了一截路,紧接着又折返,拽着程拙就往外走。
  程拙随他拽着,两人一起走出去好远,走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陈绪思被捏了把脸,才知道程拙找民宿老板问了路。
  岛上并不大,程拙租了辆电动车,不计前嫌地载着满肚子小脾气的陈绪思开始环岛前进,他们沿着滨海的大道一路过去,到了南湾公园才停下来。
  陈绪思眼看着程拙挎着他的书包,去和那些老板三言两语说几句,砍了价付了钱,眨眼睛快艇就已经等在那边拉他们出海了。
  穿着救生衣和程拙面对面坐在快艇上时,陈绪思看了看程拙严肃冷淡又苍白的脸色,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用手指勾了勾程拙的胳膊,有很多主动示好的意思:“我没说一定要坐这个呀。”
  程拙说:“你也没说不想。”
  陈绪思低下头,捏着程拙的手臂翻了个边,指尖就在上面的那条时间轴纹身上来回转悠,第一次凑近去看上面的数字:“这是什么意思啊,哥?”
  程拙转回了胳膊,说:“第一次离开云桐的时候纹的。”
  陈绪思抿唇,看向程拙,忽然又凑近了程拙的脸,冷不丁亲过去,因为太小心翼翼,只亲到了程拙的下巴。
  他注意着程拙微表情的变化,其实没看出什么,但就是觉得程拙不会生他的气,自己先咧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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