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怀揣着一颗带着期盼和愉悦的心,封存用指纹打开了门。
家里没有亮光,没有食物的味道,没有男孩的笑声和说话声。
这个时间,即便是最后一堂有课,也应该早都回来了。
人呢?
同学聚会?打工?还是......约会?
封存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去冰箱拿了水喝。半瓶水喝得一颗心又空又凉,他拿起手机,给秦情打了个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丢开手机,上楼,漫无目的走了两圈,像是希望这个不接电话的人,能在某个不经意间,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似的。
站在秦情卧室门口,封存犹豫了几秒,还是把门推开,打开灯,看了一眼。
床收拾得一如既往的整齐,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秦情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你会整理内务啊。
封存想到这,笑了笑,觉得这话应该没有哪个年轻男孩爱听。
他关上灯,又重新回到楼下,拿起剩下的半瓶水,一股脑喝了个干净,这才意识到自己晚上还没吃饭。原本小姨想留他在酒店一起吃来着,他想着家里有个新东方预备役,拒绝了。
预备役不在家,他的饥饿感也离家出走。
封存躺在沙发上处理了一些工作的事,窗外下起了雨,并且越下越大。雨声驱使他坐起来,朝着花园方向望了一眼,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秋天的夜晚,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这么像夏天的雨?怎么这么像那个晚上的雨?
秦昼的脸在他脑海闪过,封存陡然冒了一身冷汗。
他站起来,琢磨了片刻,拨通潘博电话想要问个究竟。潘博的联系方式,是上回在医院保存的。
然而听筒那边只是卡壳似的沉默了一阵,紧接着:“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封存走到屋檐底下,看着石板上雨水溅出的花,心里聚集了一些特别杂乱的情绪。担忧和愤怒,愧疚与心慌,说不上哪个占上风,但统一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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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凌晨一点,潘博在路过大哥的帮助下,搞定了车胎,这台几乎已在淘汰边缘的小面包车,终于在茫茫夜色中顺利奔跑起来。
秦情憋着一肚子火,但看着潘博一身湿透,打着赤/膊,把车开得小心翼翼,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本来想借热心大哥的手机给封存打个电话,但开口之前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任何一个电话号码。
秦情小时候没有报备习惯。秦昼经常因为这个事骂他,甚至还揍过几回,秦情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
但现在莫名其妙的,只要是能说的事儿,总是想要提前跟封存说上一声,聊上一句。
不过,封存今天晚上大概率不会回家吧,他几点回,回不回,封存大概率也是不会关注的。
潘博将面包车停在圣心湖门口,对秦情很抱歉地笑了下:“赶紧回去吧,手机别忘拿。”
秦情“嗯”了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潘博车上没伞,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雨里跑,气喘吁吁跑到家门口,拖了一路的水痕。他开门进屋,客厅居然灯火通明。
走的时候忘关灯了吗?秦情暗自想着,一边脱下外套,同时又低着头,把鞋踢开。
“去哪儿了?”封存的声音忽然想起。
秦情呼吸一滞,猛然抬头,封存正在三米之外看着他,脸色又僵又冷。
“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怎么在家?”
“我在家你很惊讶?”
“不是,我......对,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
“去哪儿了?”封存问。
秦情有些支支吾吾的:“没去哪儿。”
封存看着他:“没去哪儿你凌晨三点回家?”
“......”
“没去哪儿你心虚什么?”
“......”
“手机是摆设吗?提前打个电话不会吗?多说几个字能把嗓子喊劈叉了?”
秦情被他的追问搞得有些委屈,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也没事事跟我报备啊,你不是经常也——”
“那能一样吗?”封存出声打断了他,“我有这个责任,你有这个义务。可反过来,不成立。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角色?”
这声质问听在秦情耳朵里,简直和挖苦没有区别。
他突然挺直后背,大声吼了回去:“清楚!能不清楚吗!?我他妈寄人篱下!一厢情愿!我就是这种无足轻重的低级角色,我什么资格都没有!!我想什么都是妄想!!!”
“不要给我扯这些!”封存的语气变得特别冷硬,“彻夜不归还有理?”
秦情点了点头:“你最有理。”
“你知不知道我——”封存往前走了两步,他停在秦情面前,几乎是咬着牙说,“你他妈今晚要是没回来,你要是一天、两天、三天,都没回来,你要是像你哥那样,永永远远都没办法回来,你觉得我该——”
“所以你根本不是担心我、关心我、在意我!”秦情的眼眶唰的一下红了,“你只是害怕,你只是没办法面对秦昼的死!”
“......”
封存好长时间没说话。
秦情后退一步,又重新把那双湿漉漉的鞋子穿上了。
“你干什么?”封存居高临下看着他。
秦情蹲在地上,用手背蹭了下鼻子,然后站起来,一言不发跑了出去。
半分钟后,他又迈着大步走回来,停在封存面前说:“我出去冷静一会儿,你放心,我跟秦昼不一样,没那么傻逼,”冷笑一声又阴阳怪气地补了句,“睡吧,哥,安心睡。”
第31章
秦情没跑远, 在小区里找了处亭子待着。
凌晨三点多,每户人家的窗户都黑洞洞的,他躲在一方亭子中央, 四周像是关上了门,无数扇, 黑色的门。
他被门挤压在缝隙里。
他低着头, 坐在椅子上, 下巴在滴水, 屁/股底下润/湿一片, 湿答答黏糊糊,皮肤的压力很重, 整个人“拖泥带水”,半点不轻松。
秦情盯着地面,眼底映着树丛背后的冷色灯光,他的眼皮一张一合, 睫毛簌簌地抖,瞳孔随着眨眼的动作忽明忽暗,像是有萤火飞进眼里,又飞了出去。
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雨逐渐地小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跑至东门外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拜托店员帮忙扫了个移动充电宝。
充电宝是别人帮忙扫的,他就没往远处跑,直接在门口台阶坐下了。街上无人无车,唯独有风,寂静得有些瘆人。
盯着一点点增长的手机电量, 秦情也不觉得困。他没跟好心店员多说话,对方是个小姑娘,刚才帮忙时,神色略显惶恐,不过他很能理解,大半夜一个浑身湿透的人面无表情冲进便利店,在小姑娘看来,或许那不是“拜托”,而更接近于一种“胁迫”。
电充到百分之三十左右,秦情走到店员面前,说:“我把钱扫给你吧。”
小姑娘连连摆手,紧攥着手机背在身后,肩膀微微松了起来:“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你饿吗?”秦情问。
“呃......有点......”
秦情转身在货架上拿了一瓶牛奶,一个饭团,小姑娘扫完条形码,他把手机递过去付了钱:“请你吃早餐。”
秦情大步迈出便利店,雨已经停了,他在大马路上闲逛了一会儿,停在一个公交站台的位置,这时,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他低头一看,是封存的电话。
“冷静好了吗?”封存问。
“还差点儿。”秦情望着街道对面说。
“行。”对方挂了电话。
“......”
半小时过去,封存的电话又来了。
“现在呢?”
秦情呼出一口气:“我不是让你睡觉吗?”
“睡不着,我也得冷静。”封存说。
“那你冷静好了吗?”秦情问。
“还差点儿。”
“行。”秦情也把电话挂了。
这回,几乎是挂断的瞬间,封存的电话又立马回了过来。
“不要学我。”他说。
“是你先学我的。”秦情说。
“幼不幼稚啊......”沉默须臾后,他又问,“不冷吗,外头。”
“还行。”
电话对面轻声叹了口气:“回来吧,这房子也不小,你要避开我,你要冷静,有的是地方。”
秦情站了起来。
“听到没?”
“回来了。”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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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秦情上楼的脚步声,封存伸手关掉了卧室顶头的灯。视线忽然变暗,耳朵倒是灵敏起来。他躺在床上,没放过门外一丝一毫的动静,小孩走得窸窸窣窣,关门声响了又响,估计是拿了衣服准备洗澡吧。
秦情回了家,他紧绷了一整晚的弦缓缓松开,困意逐渐侵袭了明晰的大脑,没等秦情洗完澡出来,他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