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只要他还活着……”
  门被敲了敲,赵淑棠的声音传来:“儿子,要吃饭了。”
  谢观没有回话,他继续低声说:“……我愿意献出我的所有,包括自由。”
  赵淑棠没有催,她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光从门的缝隙中透了进去,照在谢观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赵淑棠看过去的时候,恍惚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病态的东西在他的皮囊下疯狂滋长,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但谢观完全站在阳光下的时候,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赵淑棠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面色复杂,平复呼吸,勒令自己不要再想。
  儿子现在已经好了,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情绪一有不对的地方就会来这里待一待,等出来的时候,就好了。
  谢观得知方可颂死讯时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一向是按照他们的心意成长的,赵淑棠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优秀的儿子变成那样。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方可颂,居然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他们母子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话向来不太多,大多时候都是赵淑棠说话,谢观听,他从不主动发表意见,更别提和她倾吐心事或是分享什么了。
  方可颂死后他的话就更少了,赵淑棠害怕他发疯,不敢提起有关他的事,说话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尤其是谢观开始怀疑这背后有她的推手后,看她的眼神更是让她这个亲生母亲也感到不寒而栗……她相信如果谢观找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或许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捅她一刀。
  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是他没有试图杀掉方可颂,只是把他送离a城会怎么样?
  但方可颂的影响力实在有些太可怕了,即便是再给她一次机会,为了他儿子的前途,她估计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两人来到餐厅,这里已经坐满了人,谢家的老爷子坐在主位,下面都是各个旁支。
  谢观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上,他走过去坐下,跟长辈们都打了招呼。
  很快饭菜都被端上来,非常的丰盛,奇异的是,长长的餐桌上虽然坐满了人,但却完全没有热闹的氛围。餐桌上并不允许被交谈,所有人都安静地吃饭。
  吃完之后,老爷子擦了擦嘴,才问谢观:“你搬出去之后就很少回来,这次要再这里多住一会儿吗?”
  谢观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公司创业才是初步状态,现在不能离人。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非要捣鼓什么公司自己去创业,现在累的半天不着家,跟你爸爸一样在教堂待着吗?”
  当然不好,被一辈子困在教堂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一件什么很好的事情吗?他不是博爱的神,只是一个吝啬的自私鬼,可受不起什么供奉。
  当初谢观要自己创办公司的时候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他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个局面,不紧不慢地甩出自己的精神病诊断书,笑着告诉他们,一个精神病是没有办法当神父的。
  虽然家里有办法让他这个精神病登上神坛,但他保不齐会在哪天发疯,做出让整个谢家都蒙羞的事情。
  去教堂的事就这么黄了。
  老爷子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谢观的整个背都抽烂了。
  但抽烂了又有什么用,精神疾病这种东西不是拿根藤条在背后抽一顿就能好的。
  谢观上完药之后又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才下床。之后他便搬了出去,一个人住在了外面,只偶尔回来看看。
  看谢观没有说话,老爷子从他的态度里得到了答案,忍不住叹气,后悔当时把他打的那么狠,伤了亲人和气,即便他有病,也比其他脑子健全的小辈优秀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说:“小观,什么人都需要一个伴,还是让家里给你找一找合适的人吧。”
  餐厅上的氛围陡然冷了下去。
  赵淑棠神色不安地看着谢观,见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忙对老爷子说:“爸,刚吃完饭呢咱不说这个。”
  谢敬风也说:“是啊,小观年纪也才二十出头,现在不着急。”
  老爷子被驳了面子有点挂不住,竖着眉毛说:“还小?别人家的孩子现在这个时候都抱孩子了!”
  谢观出声了:“谁家的孩子?”
  老爷子噎了噎,他这么说也是怕谢观在那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但一想想跟谢观年龄相仿的周家孩子好像也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吊的还是同一棵树,一下子没有可以对比的例子,顿时气的胸口有点抽痛。
  “爷爷,平日里要您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谢观淡淡地笑着:“孙子的小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他心里又开始烦躁,脸上的笑容也有点维持不下去。
  “好了好了,都嫌我啰嗦。”老爷子干脆摆摆手说:“不管你们的事了,长大了哪里还能管得着你们。”
  说完就让佣人扶着自己走了。
  谢观说:“爷爷慢走。”
  他并没有选择在老宅过夜,而是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方可颂曾经住过的那个别墅。
  方可颂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甚至杯子的位置都还在原处,他喜欢用甜甜的香水,所以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谢观走进去,仰面在床上躺下。
  他是洗完澡过来的,最大程度地减少对房间味道的影响,虽然他知道这味道总有一天会散去。
  天花板上的灯亮的刺眼,谢观眯起眼睛,双眼生理性地分泌出液体,为了避开这光亮,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声,发来一条短信。
  谢观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信息给他的是他安排跟着商应叙的人,如果商应叙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行动就会立马通知自己。
  短信上说,商应叙在c市从原来的只待两天变成了一周。
  第22章
  商应叙前往c市是为了一个项目, 原本的计划是待两天,事情解决了就走。
  其实他本不用亲自来,但自从方可颂出事之后, 只要是他可能会停留的地方, 商应叙都会亲自过去。
  或许是抱着微末的会遇见的希望, 他也不知道。
  项目的事情解决的非常顺利, 在预期的时间内完成了。商应叙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他让秘书定好回a市的票, 却在准备离开的途中遇见了一个朋友, 朋友跟他也是很久都没有见了, 非要邀请他去他新开的餐厅里吃饭。
  商应叙并没有别的事情,就答应了。
  朋友的餐馆开在闹市,马路对面是热闹的小吃街, 生意还算是红火。
  商应叙象征性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在等菜的途中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并没有聊自己私事的意思, 但朋友却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了这段时间在a市发生的种种事情,他知道他在找一个人, 这人可相当厉害了, 整个a市甚至都被这个人搅得腥风血雨。
  他真就挺好奇的, 毕竟商应叙是一个非常的刻板的人, 做什么事都很有规划, 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无趣,他想不出来他会为了什么样的人要死要活。
  这次好巧碰到了他, 可不得把他留下来好好八卦一下。
  但是他想问,又不敢太直接的问,只能三番两次地打擦边球,往那个商应叙正在找的人身上拐。
  不知道第几次旁敲侧击后, 商应叙终于放下筷子,目光微沉地看向他。陶瓷的筷子撞击碗沿,发出“铛”的一声,他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咳,呃,”朋友尴尬地干咳一声,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打住,但该死的好奇心却支配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就是好奇吗,对了,你在找的那个人有下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商应叙没说话,他将周围的空气深深的吸进肺里,缓缓吐出,但还是在某一瞬感觉到呼吸不畅的滞涩感。
  他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握在高脚杯上,眉骨下落下一片阴影,将他眼中的情绪全部藏了进去。
  “不用。”商应叙开口,他的声音还是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自持又稳重。
  他的目光从窗外落下去,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各种不同口味的小吃前都站着很多人,看起来很热闹:“你帮不上什么忙。”
  朋友不太服气地指责:“你看看你,说话怎么还是那么直,万一我就曾经见过他呢……”
  商应叙没听进去他的话,他望着窗外,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方可颂是很喜欢去小吃街买东西吃的。
  即便已经吃过山珍海味,他仍然会偶尔去小吃街扎堆找吃的。或许是图个热闹的气氛,或许是真的喜欢垃圾食品的味道。
  朋友砸了咂嘴,还在不满地叨叨,饭菜上来了,商应叙准备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什么,浑身猛然定住了。
  朋友已经闭嘴准备吃饭,反正从商应叙这里是得不到任何反馈的,却见他忽然见了鬼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很怪,手臂上的肌肉绷的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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