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贝尔特完全分辨不出他话语的意思了——不是因为语言不通,而是他那小小的,又相当饱满的嘴唇吸引着雌虫全部的思绪。好像两朵娇美的花瓣,又宛如汁水充盈的红石榴果,而且一定是世界上最最甜美的那颗树上结的果。
  他有着虫族几乎没有见过的神秘的黑色头发,头发很长,被他用一种古怪的方式编成一条长辫子,几股交叉缠绕,发尾尖尖的搭在身后,随着他偏头的动作优雅地晃悠着,像极了雄虫的尾钩,带着迷虫又危险的气息。
  不知什么时候、贝尔特的触角已经先于他做出反应,天线般直挺挺从帽檐里伸出来,僵直地表达自己的兴奋后,又试试探探的朝他所在的方向伸过去,像是想要触碰他漂亮的脸。
  贝尔特,他也许是一只雄虫。
  他在心底和自己叫嚣,明知不可能,明知他应该只是一只长相类似雄虫的亚雌,可他还是情不自禁目光随着他,直到他下楼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柔软,肩膀单薄而美丽,像会跳舞的蝶族的体型,不…还是他其实是一只蜂族…噢,看他那纤细的腰肢…
  贝尔特感觉自己几乎要发疯了。
  他迟来的冲动立刻占据上风,贝尔特马上伸手拦住了这位小小绅士。
  军雌因为长时间与战争死亡打交道,对受伤和血腥味非常敏感。他察觉到这位小绅士似乎走路相当不稳,脚下一深一浅的晃,痛到无意识咬嘴唇。
  这位小绅士正在发抖。不知是害怕自己的缘故还是因为受了伤——贝尔特这才发现,这位小小绅士的右腿小腿处有一道蜿蜒滴血的伤口,被随意扯下的白布粗糙的包扎,现在还在往外渗血,血流顺着小腿往地上流,红宝石鸽血般艳红的颜色,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印在破旧旅馆的木头地板上。
  贝尔特没来由燃起来一股怒火,是谁伤了他?
  雌虫是爱冲动的生物,尤其是军雌。高强度的训练和频繁的药剂注射,叫军雌体内的肾上腺素水平过分失调,愤怒叫他不顾及小绅士的愿望,强行将他抗到腿上,带到自己的房间。
  小绅士刚开始拒不配合,踢打他的后背,力道轻的像挠痒痒。后来就渐渐安静下来,他坐在床上——那个姑且称之为床的地方,虫族基本上是很少长时间休息的,所谓的床,也只是一个木床板和几张床单的地方,没有一点柔软。
  贝尔特半跪下来,捧着小雌虫受伤的小腿堪称贴心的放在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算是柔软的小腹上。军雌随身携带却因为雌虫强大的愈合能力而很少使用的创口绷带,这回有了用武之地,贝尔特小心的捆在他伤口处,动作轻柔的过分。
  小绅士乖乖坐着,然后偏头看向自己,那上个星期刚刚回报过出现异变的月星此刻无比宁静,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冷幽的光泽。从窗外倾泻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贝尔特终于完全看清他那张充满诱惑力的脸蛋。
  那双莹润发亮,深棕色的眼睛,外面包裹着杏仁形状的眼皮,越发衬托的他的视线天真又美好懵懂,直直看向自己,带着探究和端详一般,只是没有焦距。
  他没有看向自己的眼睛,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下巴。
  他看不见吗?
  这双漂亮的眼睛,竟然看不见虫母营造的,美丽的世界,何其可惜?
  贝尔特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古历史电影里看到的,一个有关豌豆公主的故事。
  公主的皮肤那么嫩那么敏感,可以感受到十层被子底下压着一颗小豌豆,而怎么能够让如此皮肤娇嫩的小绅士居住这样硬邦邦的床板呢?
  贝尔特当机立断,联系自己在军部的朋友,给这位小绅士订了一张直通上等星的船票。
  上等星有未成年虫专门的收养中心,也有可以给他的眼睛提供治疗精端仪器。
  献殷勤要趁早,按照古中文的说法,雪中送炭是追求一位美丽阁下的理想手段,虽然有点趁人之危之嫌,但是贝尔特无惧什么名声压力。
  —
  今天是南塔耶尔和弗拉里昂结婚的五周年纪念日。他没有提前告诉弗拉里昂自己的到来、准备给他个惊喜。
  却在里面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叫贝尔特的士兵。
  “所以你是说…”
  南塔耶尔很快找到了这句话的关键词。
  “你是说,之前去b星执行任务的人就是弗拉里昂的化身的?”
  那位真正的贝尔特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错了话。他正直又崇拜的看向弗拉里昂的办公桌。
  “是的,将军是一位非常体贴下属的长官。”
  于是弗拉里昂开完会议回到办公室,第一眼就看到南塔耶尔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等他。他头发有点松散了,几缕散落在脸上,他蜷缩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姿势像是一只慵懒的狐狸。
  弗拉里昂感觉奇怪。他看着南塔耶尔一直咬着手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这是他在想什么东西的时候的表亲。
  南塔耶尔偶尔抬头看他,看着他的表情让弗拉里昂心虚不已。他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背着南塔耶尔干什么坏事啊。
  南塔耶尔对他招招手,弗拉里昂自然而然站起来走过去,他习惯性的半蹲在沙发边上,用自己的触角去触碰南塔耶尔的额头。
  这是虫族表示亲昵的动作,虽然南塔耶尔还是不太习惯,但是现在倒是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他用尾勾在他腰上缠了一圈表示回应。很快弗拉里昂的脸颊就变得红起来,浑身僵硬着,他垂下头,目光呆呆。
  南塔耶尔面对着窗外吹进来的风,第一次展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眯着眼睛,只留下一道闪着黑光瞳色温润的缝隙,面露悠闲的伸懒腰,四肢柔软而舒展;他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仰着头,长长的发丝被风拂动吹起,自由的舞动着。
  仿佛…
  他此时不像是什么雄虫、而是一种只在电视纪录片里出现的,金黄色的狐狸犬科动物。
  弗拉里昂跨坐在南塔耶尔身上,他身上没有雌虫夸张的肌肉,身体很漂亮,肌肉流畅而紧实,纹理清晰,摸起来很柔软。
  弗拉里昂把自己硬邦邦的头埋在南塔耶尔颈窝里,面红耳赤的喘息着,被雄虫迷倒是雌虫的天性。
  他在脑海里反复重播之前在军校上生理卫生课时老师说的话,企图给自己激动到乱跳的心脏降温。眼睛又不受控制的看向南塔耶尔在昏暗灯光下退化到几乎全黑的瞳孔,是星星一般神秘耀眼的存在。
  南塔耶尔伸手勾勾弗拉里昂的小拇指,雄虫的尾勾也几乎同步的伸向弗拉里昂脖颈处纤体磨蹭,那尖锐的刺贴在弗拉里昂的皮肤移动,若是普通雌虫肯定会见血,可弗拉里昂的虫甲坚硬无比,掠过弗拉里昂的皮肤,真的就像挠痒痒似的,只勉强看见一点白色痕迹。
  “亲爱的,我的礼物在哪里?”
  南塔耶尔唤回弗拉里昂出走的灵魂。
  那是一床被子。
  南塔耶尔挑眉,正不解有什么稀奇,走近了,才猛地精神振动。
  被子上那是…桂花香。是他的母亲,最喜欢的花香。
  因此当南塔耶尔坐在床上,闻到被子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时,竟然一时间陷入了静默的回忆中,而在一边小心翼翼瞧着他脸上表情的弗拉里昂像极了第一次送人礼物的少年,期待又敏感地全神贯注地看着南塔耶尔。
  “将军是第一次给虫准备礼物吧?”
  南塔耶尔把脸埋进被子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的?”
  “之前在b星你发烧不省虫事那几天,你在梦里,反复说了这种远古花的名字。”
  弗拉里昂认真的对他说话,目光真诚而炙热、仿佛也是把他看作是珍宝。和他母亲一样。
  南塔耶尔竟然有点被他瞧的闪开视线,他心里一阵一阵的跳起来。
  和之前那般死寂平静或者时常面临险境的紧张不一样的,完全陌生的跳动频率,叫南塔耶尔越发不敢抬起头来,对上弗拉里昂几乎要把他融化的爱意。
  南塔耶尔闷闷地,“据我所知,这种花已经绝种了。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是我种的,再偏远星遗址搜到了不少花种,可惜母星似乎不适宜这种花树生存、足足用了五年我才能培育出来。”
  南塔耶尔知道,他随口说的这几个字,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偏远星遗址足足有几千个之多,本来找远古花遗种就是几乎看不到结果的尝试。而在那些数以千计的偏远星遗址中、潜藏着无数类似虫洞坍塌,变异生物,寄生性极强的细菌孢子等危机存在。
  南塔耶尔静静望着自己的手,“你见过没见过,从抽屉里逃出来的萤火虫?拖着微弱亮光的尾巴、一生都在逃跑,从这个箱子,又钻进另一个箱子。”
  弗拉里昂默默地,他似乎真的在脑海中思索。
  “我从未见过你说的那种虫,不知是什么样的?”
  “就是…”南塔耶尔比划着,他用手指在空中划出两道翅膀,还有会发光的尾部,有时候躲在草丛里,只有到了寂静的黑夜,才会从草丛悄悄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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