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没想到这回弗拉里昂下手这么狠…会死吗?尤安?
  南郁时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南郁时恍惚间,看着尤安不断踢打的腿上面,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是什么?
  南郁时注意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尤安的皮肉之下游走。
  南郁时肯定不会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按住尤安的胳膊, 眼见着那玩意,逐渐顺着尤安的脖子, 往颅顶出去了…
  然后, 在南郁时诧异恐惧的眼神下,一切都归于平静。
  南郁时后退两步,倒在地上。
  那到底是什么?
  南郁时想要找来弗拉里昂,总而言之, 某种内心的警惕叫他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他必须离开。
  他似乎听见尤安的笑。
  挣扎,痛苦的嚎叫和分裂的笑声黏合着从他喉咙里发出来。
  现在客服在游戏里的存在感已经变得微乎其微。第一个世界, 他玩不成任务的时候, 客服是他想要用来作弊的工具。
  第二个世界,客服是他保持清醒的最后通道。
  第三个世界…南郁时大概也觉得自己成长了,现在的南郁时,总是习惯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南郁时紧闭双眼, 摸索到床边用来通下水道的木棍。身后的尾钩也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它警惕的抬起,向南郁时传递噬血的意识。
  它摇晃着,从床上站起来了。可是很快又倒下,他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脸,那个凹陷的地方,似乎被弗拉里昂打过,而触动了什么藏在颅内的危险的小东西。
  紧接着噗地一声,什么东西爆炸了。
  很像崩爆米花筒爆炸的声音,南郁时闭着眼,摸到自己脸上的湿热。
  是血吗?
  不全是。
  大概是什么虫体组织碎片,带着碎肉和结缔组织,爆米花似的在寝室炸开。
  是的,这玩意闻着…真的很像爆米花。
  香气扑鼻,还带着黄油的甜味。吃到嘴里,也是和爆米花那样脆而绵软吗?
  南郁时被自己这种想法困扰了半分钟。
  他擦掉脸上的温热液体,可那带着香味的液体却像是在勾引他,吃掉自己,南郁时被麻痹的神经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开始制造出幻觉,在南郁时脑子里,无限灌输吃下这玩意的好处。
  吃下我…吃下我…
  有东西在南郁时耳边叫。
  南郁时甚至不敢相信,还得因为幻觉,他竟然觉得那声音是出自自己受伤那滩液体和固体混杂的软烂□□组织。
  “吃下我…我会帮你的…我会给你好处。”
  那东西还在吵个不停。南郁时想骂、吵死了。可他张不开嘴,身上也动不了。
  只能这么一动不动看着床上那具四分五裂不成人形的尸体。
  这绝对是一场世界的暴击。
  南郁时回不过神,那玩意竟然自己动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在弗拉里昂身体里上下移动的东西?
  几乎没给南郁时什么思考的时间,转瞬间,那玩意竟然想要扒开南郁时的嘴唇,自己往里挤……
  “别这么贪心,死虫子。”
  千钧一发之际,南郁时看见一只手搭在自己脸上,快准狠的掐住那妄图钻进自己嘴里的可怖东西,放在脚底下踩烂了,踩成泥。
  南郁时感觉自己脱力了那样,他倒进弗拉里昂的怀里,却还没忘了发挥自己的好奇心。
  “这是怎么回事,尤安他…”
  “你还挺精神嘛。”弗拉里昂比了个嘘的手势,“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就成了抱脸虫的盘中餐了…”
  南郁时差点自闭,
  “这玩意可以吸取虫的脑髓,到处产卵,完全不受人控制。”
  “你别告诉我…”
  南郁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盯着弗拉里昂绷紧的脸,他正一派严肃的看着这个房间的这些碎肉,像是不知道下一秒,还会有什么东西开始凌空而飞。
  “抱脸虫,在很久之前,还是虫族的一个分类,不过这个种群本应该在几百年之前灭绝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能存活,也算怪事一桩。”
  弗拉里昂用脚碾碎那只恶心的“同类”。
  南郁时感觉自己一阵反胃。他指指那玩意,
  “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暗物质吧…”
  “你猜对了,小朋友,很聪明。”
  弗拉里昂笑起来,他大概猜出了南郁时的身份,谁让他说话过于明显,最后在他身边,用手指把南郁时的脸抹一遍。
  那张漂亮的脸上的血迹,黏在他身上的粘液,被清理干净。
  整个房间的气氛,阴湿,诡异,像是菌类爆炸后,废墟里盛开一朵淫靡的花。
  最后,无数菌丝从尤安的口中喷射而出,他们在寻找新的宿主,就像是尤安一样。
  弗拉里昂抱着他,向更光明的门外去了。
  ———
  南郁时不用等弗拉里昂解释,自己思索中,把两根看起来不着边的弦接在一起。
  他扑过去,抓着弗拉里昂的脖子,攀到他后背上,在他脑袋上抓了一把。
  头发是抓不住的,太短了。他就退而求其次去抓弗拉里昂的耳朵。
  “好能耐啊你,看了我这么久笑话,好玩吗?”
  怪不得弗拉里昂每次看见他和尤安在一起,脸上都会露出略带怪异的神情。
  他古怪的看着自己和尤安在一起,视线短暂落在自己身上,然后更深更长地盯着在他身边的尤安。透过尤安的外表,去看藏在他身体里的,其他生物的躯壳。
  南郁时内心五味杂陈。遗憾,伤感,都在后知后觉的恐惧面前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南郁时经过一次如此鲜明的亲身经历,再也无法把曾经那个照顾自己,陪着自己的尤安,和身后那一滩烂肉匹配到一起。
  南郁时无法分辨,那些曾经的感情,到底源自尤安本人,还是那只抱脸虫的操纵。
  怀疑是一把利剑,南郁时身处异世,分分钟轻易切断他对这个世界残存的怜悯。
  尤安的形象就这么悄然从他脑海里消失,再想到这个名字,南郁时只能想到他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的监视和窥伺。
  弗拉里昂扔进屋内几根火柴。准备用烈火烧尽一切还在挣扎逃命,寻求寄生体的孢子。
  这是防止进一步扩散的最好办法,弗拉里昂目送着在无声尖叫的空间里,尤安后背上的虫纹,在高温下越发鲜艳。
  弗拉里昂是长远的,他比起对这些士兵们对仇恨,更恨的是军方使用此等毫无虫道主义的战争手段。伤敌五千,自损一万也不为过。
  不知道还有多少虫已经在无知无觉的时候被感染了。军方剥夺了他们寻求自由的权利,把他们变成自己争夺权力的奴隶…
  弗拉里昂沉沉地看着在烈火中燃烧的尤安,
  火葬,或许是对他最后的尊重。
  南郁时看着那熊熊烈火里,残破血肉里、属于虫族的心脏。
  鲜红而明亮的椭圆形心脏,勾连着支撑强大雌虫战斗和繁殖的各个经脉,不停搏动着。
  在火焰燃烧之下,明亮不再,暗淡下去,软烂地融化进火焰中,化作一朵更大的火苗,点燃了墙边的窗帘。
  好像…糖心果。
  糖心果?
  南郁时想明白了。他看着站在边上的弗拉里昂,他时常藏在阴影里,血色鲜红的头发,在阳光中,竟然显出一点温暖的橘色调。
  真有人愿意一声不吭的承认这种让他受尽冷眼的误会。
  他看见弗拉里昂的嘴唇,他直直看着,南郁时竟然发现,弗拉里昂眼里的怜悯并不比自己要少。
  旁人评价弗拉里昂,无情,冷酷,无情无爱。
  可南郁时现在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他的善念和南郁时不一样,南郁时的善良源自新时代教育,而弗拉里昂接受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洗礼,虫族社会教给他们要残暴,摒弃同情心。
  可弗拉里昂哪怕作为贝塔斯的潜伏将领,仍然会因为一个敌星士兵的离去而感到惋惜。
  如果是之前的南郁时,他肯定会耐不住好奇心,问弗拉里昂,到底为什么不告诉尤安那天发生的事情。
  让一个人无知麻木的活,和让他明白痛苦的死,哪个更好呢?
  可现在南郁时却不会问。
  第71章
  不出所料, 今天的事情再次被以“生物消化”的方式给糊弄过去了。
  南郁时看见燃烧起来的寝室,第一反应是觉得挺壮观的。
  他之前再混好歹是法治社会,也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儿, 到了虫族社会可算好了,杀虫放火一个不落。
  他盯着燃烧的门窗, 浓烟从敞开的窗户里往外飘, 传递一曲死亡的慷慨悲歌。
  宿舍楼着火非同小可,浓烟滚滚, 估计很快就能引来骚乱和狱警的注意。损坏设施财产,死几个虫族倒是成了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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