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155节

  康和又交待与这些赁出去使了的牲口吃些好的,范景送了小崽子去了范鑫那处回来,两口子才一同驾着车子往城里去。
  他俩到县里时已有些迟了,贺小秋来的早,把卤味铺子支开,又与他们开了门。
  康和早有些想赁个伙计在铺子上,但陈三芳觉着家里人手够使,这事也便耽搁着没干。
  三人快着手脚铺开了摊子,范景先盯着铺儿,康和先去把人定下的香料给送了。
  快午间,两口子收拾了些东西去了骆家,珍儿前两日过来喊他们今朝上家里头去吃饭。
  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见着珍儿跟侄儿了,两人都有些想,便应了今儿过去。
  去年初珍儿生了个小哥儿,软糯糯的可爱得紧,康和每回过去都要抱好一阵儿。
  骆家一家子也爱得紧,兄嫂只生了一个儿一个姑娘,这还是骆家头个哥儿,如何有不稀奇的。
  “又拿这样多东西来,不过喊大哥哥跟哥夫过来吃顿便饭,下回倒教我不好意张口喊哥哥来了。”
  珍儿见着两人来又提了两对鹌鹑,一篮儿鹌鹑蛋和八斤猪肉,忍不得说了两人几句。
  康和道:“自家里的东西,又不是在外头买的。你大哥哥听得荣哥儿断了奶,说这鹌鹑炖汤滋补,好给孩子好好养养身子。”
  珍儿心头一动:“大哥哥、哥夫总想得这样周道。”
  午间,康和、范景,珍儿和骆川宜一同吃了饭。
  这城里大些的人户与乡下小户人家不同,人分了院儿住。
  骆童生与云表姐住一个院儿,骆川宜的长兄和媳妇带着孩子又住的是一个院儿,他们夫妇俩单又是个院儿。
  虽说骆家算不得大,分下来的院儿还不如以前范家的老屋宽敞,只这般到底方便不少。
  一处宅屋下住着,可各人的亲戚朋友各能单招待,不肖来个人一家子一处吃用,家里觉麻烦不说,客也不好意常来打扰。
  正是因着分院住,康和跟范景才常有来走动,每回都与小两口送些菜肉供他们的小厨房吃。
  遇着有好东西或过节上,也与骆童生和骆大兄弟两院子送些礼。
  珍儿烧了一道糖醋里脊肉,专与范景做的,又与康和烧了一道红焖猪蹄子,以前在家里时,见康和倒爱。
  吃罢了饭,骆川宜从屋里搜出来了一摞书本拿与康和跟范景。
  “前些日子听得珍儿说大福已是上大鑫哥那处开蒙了,我寻了两本字帖,外还有些幼时看的书本,若不嫌旧,哥夫拿去与大福使罢。”
  “哪有嫌的,倒是求之不得。”
  康和赶忙接下来,同骆川宜道:“前些日子我还与你大哥哥说,想来同你讨些书本与大福。”
  几人说笑着送康和范景出去,不想出院儿恰是碰见了外头回来的骆童生。
  那骆童生唤住康和范景,也问了一番大福读书的事。
  康和也客气与他言:“这孩子许是才开蒙读书,还觉新鲜,倒用功。一日里学二三十个字,认得还算齐全,说是要开学写字了。”
  骆童生听罢,道:“他小小年纪一日竟肯学下二三十个字?倒却是用功。”
  说着,他道:“你俩不忙走,我屋里头有两支好笔,最是合小童初学字用。且去取了来,教仲阳使。”
  康和没拒,骆童生拿了笔又送了墨,与康和范景一番叮嘱,言说小童初学写字,基础需得打牢,开头要开好,他日练得一手好字,下场也是能得高看三分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往后不曾在科考场上走下去,出门寻差事做,字写得漂亮,那也好寻事。
  “你姑且不晓得,县府里头的李典史,人当初便是因写得一手好字得了县公的青睐,本是在县府里做杂事的,一朝得了提拔做了典史。”
  “人一做就是好些年,换了两三任县公了,见了他的字,都肯还用他做典史。”
  康和直言受教,回去定督促着大福好生写字。
  回去的路上,康和与范景言,这骆童生还真是尤爱读书人,先时他们俩上骆家去,就是碰上也少有言谈,不过客气打个照面。
  今朝得听大福在读书,登时便热络了,但不管怎么说,人也好心一片,还送些纸笔。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书本都不是易得之物,人肯相送,已是难得了。
  两人方才至巷子上,就见着卤味铺上有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忙进忙出的在帮着搬弄东西。
  康和跟范景对视了一眼,信步回铺子去。
  “哟,这厢好是勤劳,莫不是教人赁去做工了?”
  康和似笑非笑的同不知甚么时候下了山来的张石力说道。
  贺小秋听得康和的话,耳根子微红,连道:“这炉子怪是沉,恰碰着张大哥过来寻你,他顺手帮俺挪动了。”
  康和道:“他个浑身是劲儿的老爷们,应当干的。”
  贺小秋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可见着一头的范景瞧他的神色有些不同,他心里有些咕咕跳,说是有些乏了,要去午歇会儿。
  说罢,人就窜进了铺子里头去了。
  张石力看了眼人,又回头来,去了康和那边铺子上。
  两人一道,弄了点儿酒吃。
  “我说你是不是瞧上人贺哥儿了?”
  张石力险些教口酒辣着了嗓子:“你胡说八道甚呢!”
  范景在一头拼接的长凳儿是靠着,合着眸子状似在午歇,实则两只耳朵都给竖着。
  “当真没有?”
  康和复问了一遍。
  张石力这厢却借着吃酒,不搭康和的腔。
  康和心想还哄他,看不给他治得服服帖帖。
  “没有也便罢了,前些日里我娘念叨贺哥儿一个人守着铺子不易,说是娘家那头有个侄子还不曾婚配……”
  话还没说完,张石力便道:“哪里来这样多的侄子说,这个说不成又换另一个,把人当甚了!”
  一旁的范景闻声也忍不得抬了抬眼皮。
  康和道:“你喊什嚒喊,看把大景都给吵醒了。左右你对人又没意思,还不许旁人给说亲了?甚么人像你这样霸道,人贺哥儿没准儿还乐意呢,你不欢喜个甚?”
  张石力教康和说得张不了口,闷着大灌了口酒进嘴里。
  他砰得一下放下酒碗:“你这人可真够讨人嫌的。”
  说罢,他道:“老子就是看上他了,怎的!”
  抱手躺靠在长凳儿上的范景忽然就坐了起来。
  他冷不伶仃冒出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张石力见范景这模样,吓了一跳,他悻悻道:“这事情如何说得清楚是哪日,总之便是瞧上了。”
  “你两口子今日跟审罪犯一般,商量着要盘问我似的。”
  康和笑出声儿来:“早觉你这人不对劲,不过是今朝才逮着机会问罢了。”
  “你既是有意思,如何不早说,亏你把我们都给瞒着。”
  张石力道:“事情没定下,胡乱宣扬对他没甚好处,且咱一屋子的人这般关联,要不成,往后如何处。”
  康和见张石力想的倒是周全,问他:“那你可晓得贺哥儿是什嚒心意?”
  说起这般,张石力面上可见的起了笑容:“他与我心思一样。”
  其实康和跟范景早瞧出来了两人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只不晓得他俩是不是互晓对方的心意。
  听张石力的话,不由道:“既都合心意,还拖沓着做甚?你俩年纪也不小了。”
  张石力不忍叹了口气,道:“年前我俩对了心思,前不久我便上了他家里头一趟。他爹娘不大乐意这事情。”
  “贺老爹身子不好,咱俩也不能执拗着,若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如何使得。”
  康和问他:“可晓得是如何不肯?”
  张石力道:“我甚么人你不是不晓得,在山里头讨日子不说,以前又还有那样些过去,贺家是本分人家,轻易如何肯接纳。”
  康和晓得贺家往前的事,像张石力这般的男子,说来确教老人家担忧。
  乍听因打人进过牢房,寻常人户就不依了,更何况贺家。
  但康和还是中肯道:“贺老爹是个讲理的人,他不愿意接纳你,也是因没与你接触过,不晓得你的为人。天长日久,见了人心,说不得也就想通了。”
  张石力道:“小秋也便是这般说的。我不怕等,只怕耽搁了他。”
  康和道:“真心实意便不论耽搁。只空等也不像话,你可想好往后?”
  “俺家里头没甚牵挂,他家里想招赘,俺过去也不妨事。只山里头的活儿计许得丢,且便与他守着铺子,素日去给人搬搬扛扛补贴些家用。”
  若他与小秋成了,他便不会再走老路。
  “既有盘算,那便是好的。”
  康和道:“如此只先把日子过着,素日里与贺哥儿家里头客气些,只待时机。”
  张石力应声,他有了奔头,自会想着去经营。
  第96章
  十月里,范家在忙着盘收今年的粮食,人口不是在地里头忙活,便是在仓房中忙,不得空闲抽开身。
  前两日落了雨,天气忽得转凉,大福染了风寒,整日里焉儿吧唧的,连私塾都没得去。
  这小崽子身体一直多结实,少有风寒受凉,一病起来反似如山倒。
  生病了,蹦也蹦不得,跳也跳不起,格外的黏起范景来。
  今早上一张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声音也有点儿哑,陈三芳去与他穿衣裳,人窝在小被子里不肯探出脑袋,要范景来穿。
  范景瞧他身子不痛快,可怜惜惜的,今朝便没跟康和去城里头,余在家照看他。
  早间哄着吃了些粥饭,又喂了药,大福便偎在范景怀里头,抱着个泥叫叫玩了会儿,说要读千字文给范景听。
  范景便教小香给他取来,小家伙没读几个字,许是药的缘由,又教瞌睡虫给勾了去。
  瞧着人睡着了,范景趁着这空当上驾了车子去隔壁的打井村,这村上的张娘子做寿,同他们家里交待了四只鸡,六只鸭,外还有三只肥兔儿和半扇猪肉。
  家里人都各有事忙,范景既得空就说给送去,倒也不远,驾着车子要不得半个时辰就去了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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