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142节

  范景吐了口冷气,心想这人真是事儿多。
  他取了水囊吃了口热水,出门时才灌的滚水,这当儿都温温热了。
  “你不同我去?”
  范景听得声音,偏头见康和在林子前探了个脑袋出来。
  “这有甚么好同去的。”
  范景道:“车驴丢在官道上,没人看着怎么行。”
  康和道:“你心头就只有板车跟驴子,也不怕我教人给顺了去。”
  “来来,快来!”
  范景心想这么大个人,自不跟着走,谁顺得动你。他蹙了蹙眉头,面上多嫌,可人却又还是从板车上跳了下去。
  “有这功夫都去了回了。”
  康和笑嘻嘻的拉着人:“你与我把风,我踏实。”
  “有甚么好踏实的,两个人站在一处,人不想看的都得多看一眼。”
  康和看着他手里的长弓,道:“嘴上不肯,却还拿弓。你举着这把弓,谁人还敢多看一眼去的。”
  “我打鸟。”
  康和背心一寒:“这可不兴打。”
  范景瞪了他一眼:“你究竟去还是不去。”
  “去,去。”
  两人一同钻进了林子,踩得那积雪咔嚓咔嚓的响,康和自老师走远了些去方便。
  范景看了人的背影一眼,没兴致把人一直给盯着。
  他听着树木上头的鸟叫声,寻着瞧有没有笨鸟和野鸽子,要撞见弄两只回去煲汤,这天气上吃着倒是暖身滋补,整好与断了奶的大福吃点儿好肉。
  范景竖起耳朵,一进林子就变了个人一般,警戒心十二分的强。
  他眸子随着树林转了转,忽得定了定身子,耳朵里没听见鸽子和笨鸟的声儿,倒是先听得了怪声,他眉头紧了紧,轻了步子循着声音走过去。
  这一去,就见着林子下方竟然有个鬼头鬼脑的妇人,她穿着身灰扑扑的棉衣,头上包着块暗绿头巾,正牵着头驴儿往进城方向走。
  若不是有那驴子在,还真不易察觉人。
  范景隐在大树子后头,心想这天气竟还躲在林子里头走,不是偷了人的驴子,那便是偷了旁的东西。
  他抬手放了一支箭过去,竹箭恰从妇人鼻子前擦了过去,噌的一声闷响,稳稳的扎在了树上。
  那妇人忽得遭逢一支冷箭,两眼儿一翻,吓得腿上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俺的老娘!”
  好一会儿,人才回缓过来,转头就见着面上带着个防风布罩子的人影再往这头靠。
  她识不清人,只还以为倒霉撞见了个争财的猎手。
  连就朝着范景的方向跪下拜了两拜:“爷,俺的驴子孝敬与你,你饶俺一个去处。”
  说罢,丢下驴子就想跑。
  范景哪是冲着她的财物放箭的,见要跑,快腿给追了上去。
  这妇人显是常在山中走,腿脚很是快,可落在林子里头,哪是能躲过猎手的,不过须臾就教范景给摁住了。
  “俺不值当银子,那驴子值钱咧,爷你就放了俺罢。”
  妇人告饶,一只手却往腰上去,范景瞧她的动作便知了人的心思,他大力一抖,妇人藏在腰间的一把小刀就给弄到了地上。
  人光是干瞪着眼望着雪地上的刀子,却如何都得不到。
  康和方便好,蹲在个水洼子上洗了洗手,雪水将手指冻得发红。
  他哈气搓着手,转个头出来就不见了范景的身影。
  “大景!?”
  康和一头走,一头喊了两声。
  “这边来!”
  康和没见着人,光是听得了一道声儿。
  他听范景的声音远远从林子另一头传来,与平素的轻淡有些不同,觉不对,下意识握着腰间配的刀,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哎哟哟,你可是要把俺的胳膊给拧断了咧!好心的哥儿,快将俺放开。”
  康和过去,远就见着范景抓着个妇人的胳膊,反给叩在背上,将人死死的制着。
  两三丈远处还有头驴子,那驴驮了两只麻袋,正在原地上焦急的打着转。
  康和几乎是飞跑过去的:“怎么回事?”
  范景没说话,将摁住的妇人迫而抬起了些头,康和见着人面孔有些眼熟,好似是在哪处见过,可瞧着人分明又是脸生相。
  这妇人体态瘦弱,看似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巾包着的头发因范景大力制住而撒了几缕下来,竟是花白的。
  “你是那老婆子!”
  康和一下子将人给辨了出来。
  若不是这般近了仔细瞧看,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识不得。
  范景只觉这妇人鬼鬼祟祟不对劲,将才光顾着把人给制服住,还没瞅是个甚么模样的人。
  听得康和这般说,也是吃了一惊,转去细看了看妇人的面孔。
  还真觉有些眼熟,眼鼻嘴与那日上家里的老婆子当真一个样,独是面皮子不似先前见着的那样发皱和老态。
  两人心头大骇,范景道:“快去看看驴子驮的是甚。”
  康和连忙过去将驴子身上的麻袋给解下,麻袋上留了几个气孔,一提还沉甸的很。
  他小心放在地上解开,里头赫然是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人已是昏迷了过去,他轻轻拍了拍脸也没见醒。
  康和赶紧将另一只麻袋也解开,这里头的竟还是个不过两岁的小孩子。
  “你这拐子,丧尽天良!亏得是寒天雪地的还出来行这些歹事!”
  他心头气恼至极,若非瞧是个妇人,他当真想结实与人几脚。
  那妇人扑腾着身子,还想往两个孩子身上扑:“是俺的孩子,那是俺的孩子!”
  “都教人捉了个正着,你还敢狡辩!自个儿的孩子你还能狠心装在麻袋中,又牵着驴子走这林子里头,生怕是那好走的官道教人给瞧了去!”
  康和道:“先前上村子哄骗人说是凹子徐家的亲戚,如今换了张皮,又上别处去偷孩子!只恨那日上家里头没把你给捉住!”
  妇人这厢再见两人的身形,虽没看清脸,也回忆起来了是甚么人物。
  已晓落在两个能手手上,今朝只怕是难再逃脱,她眼睛登时变得狠辣起来。
  “可惜了俺没弄得你家那娃娃,若是得手,可教俺痛快挣上一笔!”
  话音刚落,妇人便发出了惨叫声,范景将她的胳膊叩得发出了一声闷响。
  康和再是忍不得也与了她一脚:“你还敢惦记着我家娃娃,家中新弄了两只恶犬,只待着你上门去,咬断你的手脚,撕烂了你的皮肉来吃。”
  拐子疼得脑门儿直冒冷汗,再是不敢与两人叫嚣。
  这妇人多狡猾机警,将两个孩子迷昏了套进麻袋,不走敞亮的大道,反在林子里头钻。
  只怕是驴子走路发出大的声响来,还与驴蹄子包了布。
  冬月里头天寒,林子头本就更为冷,这又还下过了几日雪,林中四处都积着厚雪,轻易谁会走林子里来。
  将才范景想打鸟,他耳朵向来比旁人灵些,听得林中隐隐有驴子的哼哧声,觉有些怪异,这才寻着声音找来,否则这俩孩子就真教她弄去卖了。
  两人将妇人捆了,牵了驴儿,抱着孩子,一并给上了官道去。
  出了这事情,哪还有空闲去杀猪,得立马前去城里报官。
  幸是在官道上恰遇见了一车子回村的农户。
  听得两人逮住了拐子,皆是十分愤慨,挽起袖子都想将那妇人收拾一顿,教康和拦了下来,这般歹人还是扭送去官府处置最为妥当。
  自打荷坪子有了拐子的行踪,徐扬嘱咐了自村上的村户,转又与旁村的里正乡长传达了消息。
  各村间倒也通了消息,许多村民都晓得了这件事,只没见着拐子进村,许多村子便只听一耳朵,没把事情太放在心头,若村子上警戒起来,这拐子如何能去偷了两个孩子出来。
  如今将拐子捉住,方才后知后觉的怕。
  两个汉子帮着康和跟范景把拐子押送去城里头,另有个妇人与夫郎愿意帮康和范景上杀猪的村子去捎个信儿。
  猪今朝杀不成了,也好教人晓得一声,不教人白等。
  赶去城里,几人径直就将拐子扭送进了县衙,官府倒多重视这事,把拐子收了押。
  俩孩子这时候才糊糊涂涂的醒过来,见着都是生人,直哭闹,请了大夫来瞧,好在只是吸入了些迷药,身子不要紧。
  县爷下了令教衙役骑了马儿去各村子上送信儿,那丢了孩子的两户人家赶着来官府接孩子时,天色已是见晚,抱着孩子又是哭了好一阵儿。
  康和跟范景见着孩子教爹娘老子接走了才家去,拐子的事没那般快一日就能出结果,总还得要县公审。
  陈三芳带着巧儿关了铺子,坐着一欢赶着的车子家去,在城门口撞见了康和跟范景,两厢会着,得听了今朝的事儿,吓得脸煞白。
  “好生狡猾的拐子,竟还换着头脸去村子上偷孩儿。她揣着贼心上咱家里去,落在咱家手里也是报应!”
  “可怜了那俩孩儿,教她那样折腾,可把孩子跟他爹娘老子吓糊涂。官老爷合该赏她八十个板子去!”
  康和道:“如今捉住了她一个拐子,倒是盼着能顺藤摸瓜,将县里的拐子都给捉出来才好。”
  他不信这样的事,独就那妇人一个在干,若是这般,也不会城里城外都在丢孩童了。
  倒是没过几日,就听得说那拐子不仅认下了罪,因是受不住刑,将同伙儿和贼窝都给供了出来。
  官府立是根据线索前去拿了人,一举捉住了六个拐子,缴获了专制来迷晕引诱孩童的吃食耍具若干,又还解救了三个孩子。
  其中一个还是城中大户家里的哥儿,那拐子见小哥儿生得漂亮,就将孩子给偷了来,正是与窑子里头的老鸨谈价,教缉拿了个正着。
  此番,连带着城里头的一间窑子都给弄关了门。
  事情在村里头也传了个遍,简直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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