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123节

  时下大风大雨也都轻易漏不得雨水进屋,说来也是运气好,把屋顶盖好的第二日就来了一场急雨,要再晚个一天半日的完工,说不得还要结实挨淋一回。
  范爹说雨也恰当,正好是检验了屋顶的瓦。
  这番家里头的石砖地也独一间屋子便铺完了,其实屋顶给修缮好,不再漏雨泥地面也不打紧。
  只康和瞧着屋里头的地面糟先时漏雨滴穿,坑坑洼洼的也不好看,索性是一回弄个齐全。
  本先也思虑做不做木地板,乡野间容易生虫腐坏,想想还是石板耐使些。
  雨下来起了些风,憋闷着的屋里头也凉快了不少。
  康和给油灯上了个灯罩,同范景道:“时下再不怕大雨天了,得躲个清闲。”
  范景也觉这般,要是往时大雨来,家里跟打仗似的,端盆拿桶的接水,一头还得架着梯子补屋顶。
  打范景记事起便开始干这事情,他望着了望瓦顶,这些年过去,可算是得解决了。
  只这瓦顶有一点不好,雨水打在瓦片上,哒哒的声音响得很,比草棚顶要闹腾不少。
  头一两回落雨他还不习惯,这般多听几回倒也惯了。
  康和摸上床去,今儿下雨不热,他把范景给抱着。
  “咱趁着请来弄屋的人还没走,干脆添几日工,给咱弄两间棚屋出来。”
  范景看向康和:“弄甚么棚屋?”
  “咱家里头养鸡养鸭又养兔,还新买了驴子,把棚屋盖得宽敞些,也好繁养家禽牲口啊。那些东西养多了还是得挪屋远点儿,人进人出的地上,味道大。”
  范景道:“你还嫌臭?”
  “我倒不嫌,糙惯了的。不过倒是见着有些人打兔儿棚前过作呕咧。”
  范景斜了康和一眼:“那是因为小孩子闹的。”
  康和笑起来,他摸了摸范景的肚子:“我还能不知是这小崽子闹腾的,说来逗你。
  这些家禽闻着倒没什麽,只拉屎拉尿的,个数多了不规整好,也是容易惹病。”
  范景这点倒是认。
  “你瞧现在好些客打咱这处买惯了鸡鸭兔肉,没卖的日子里还提前交待,弄得咱自家里头的都不够卖,还上别家去收了拿到摊子上。别家收固然也容易,只还是不如自家养的卖划算。”
  康和打着算盘:“鸡鸭养多了,做卤也好使。”
  “咱这般农户小老百姓,除了靠养些鸡鸭牲口挣钱,也难往金银丝绸瓷器这些上盘算。没得门路机遇,撑不起这样的大场子。
  除却家禽牲口,我倒也想再买些土地,多种庄稼,不拘于谷子粟米这些,空余些田地种豆啊,瓜的,都能拿来卖。
  果子树、青椒子、山胡椒也都能种,只树木回报晚,不似寻常庄稼种下去,一年里头就能有收成。”
  范景道:“长久计,种些果子料子树不差,人又不是只活那两年。”
  康和道:“慢慢来罢,再差也不会比以前更难了。”
  第76章
  打秋收起,摊子上的猪肉生意便又好了不少。
  农户人家秋收时要换活儿做,亲近的几户人家,今日里帮着你收了谷,明日你又去帮着另一家干。
  如此这般收粮能快许多,且还不肖给工钱,但谁家头收割,也还是要负责一日餐食的。
  这般请人虽不花销工钱,伙食却要弄得像样,大伙儿干得是下力气的活儿,若弄些素菜白水吃不饱,教人说抠搜事小,往后谁家还肯与你换活儿干呐。
  不说杀鸡宰鹅的吃,如何也要弄几斤鲜肉来吃个油腥。
  秋收上,日日都有乡亲上家里头来交待,张家要三斤猪肉一叶猪肝,李家要一副心肺两方猪血。
  康和跟范景打外头杀了猪回村来,连夜教一仓给交待了猪肉的人家送去,好时自村里头就能消去三四十斤肉。
  临村的嫌进城远了耽搁时辰,也跟范家人定猪肉,康和就驾着车子与人送进村去,有时还与村里那些忙着地里的活儿不得空进城的人家捎带盐啊酱的。
  人多谢他,更是爱在范家买猪肉了。
  秋收过后,农户手头上有了余钱,猪肉的生意也便落不下去,村户比常时大方些,舍得吃肉的人家更见多。
  再一则,秋高气爽的时节,城里城外请客办事的人户也都扎堆儿。
  要办事如何有不买肉的,康和摊子上有一日里,一兑儿就给卖出去了两头肥猪,便是办事的人家跟他定的。
  这日过了午,康和闲散着切了一盆子肥瘦匀称的猪肉脍,往里入了盐、椒子、香料粉给和匀。
  取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肠衣,同陈三芳一块儿在铺子门口纳香肠。
  “这鲜肉和了椒粉香得很呐,瞧着生的也好吃。”
  陈三芳嗅着料子盖去腥气的猪肉,一股麻香。
  这香肠灌出来拿家去在院儿里头用松叶熏出来,存得久,逢年过节的能吃,家里来客切一碟子待客也不寒碜。
  康和道:“我弄了一盆子鲜肉和饴糖进去,做个甜口出来。外还剁了些猪肋骨,指头长短一截,腌了香料,也灌进肠里,做成猪骨香肠。”
  “你的花样最是多,光听着都咽口水咧。”
  范景闲散着也说过去搭个手,两人却不让,怕他闻久了肉腥气又该不痛快。
  他便去后头的炉子上烧了些水,冲了一壶茶,转出来时,听得说话声,贺小秋来了。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贺小秋同康和还有陈三芳打了招呼,走进了铺子里头。
  他常有过来,熟门熟路的。
  “俺把娘做的帕子送去布行里头,这月里菊花开得好,时新菊花样式的衣裳帕子,布行里催要,赶着做了几条就给送了来。”
  陈三芳闻言,偏个脑袋进屋:“小秋,你娘还在做绣品呐?”
  “嗳。卤摊儿挣钱,俺也劝她甭做了,仔细着熬坏了眼睛,爹的药钱够使。偏她就欢喜做点儿针线功夫,做这事打发时间,也只劝她少做些,歇着点儿。”
  “你娘手艺多好,能干得很咧。”
  贺小秋笑道:“她要听着娘子这样夸她,不晓得多高兴。”
  说着,他拿了个圆圆的篮子与范景:“得闲俺也做了几件小衣裳,你看看合不合眼。”
  范景见着贺小秋打开篮盖儿,里头有几件小豆丁儿般大的衣裳,摸着料子多软和。
  “俺就裁了样式,上头的绣的小老虎小兔子,花儿叶子的都是俺娘绣的。”
  “做这样多如何穿得过来。”
  家里头珍儿巧儿俩丫头做,陈三芳也做,倒是他还没动过手,本想着后头康和不教杀猪了,空闲多时再做几件,时下都堆着十几件了。
  贺小秋道:“你别嫌多,小孩子一日一个样,一点儿的时候又爱吐口水,衣裳可换得勤。”
  康和听两人说得热闹,脏污着一双油手也凑进来瞧了瞧。
  小肚兜上的老虎头绣得栩栩如生,不似真老虎那般唬人,胖胖圆圆的,小孩子穿着当是可爱得紧。
  “做得这样好,老大穿了小心存着,以后还能老二穿。”
  贺小秋掩嘴笑了一声,范景瞅了康和一眼,没搭他的腔,将小衣收拾装了起来。
  陈三芳打外头欢喜:“三郎说得不差咧。”
  说了一晌话,贺小秋才家去。
  陈三芳也多喜欢这孩子,觉他勤快能干,性子又还好,只可惜了遭些那样不好的事。
  人走时,还拿了一罐儿蜜与他,两人又在铺子上推拒了半晌。
  范景刚把装小衣的篮子放到柜台底下去,走时好教拿回家,一转头,见着桌子上还放着一包盐,一罐酱。
  这哥儿,光顾着与陈三芳推不要蜜,走时连自个儿的东西都给落下了。
  “当没走远,我给他送去。”
  范景说罢,拿了东西便出了铺子,康和问他要不要一块儿,他摆了摆手。
  贺小秋上了主街才想起自个儿买的东西落在了范景的铺子上,做卤还得用酱,说是折身回去拿。
  转头却瞅见个瘦精精的,鼠眼儿一般的男子躲在夹道的铺子边上,好似在瞅他。
  他心头一紧,赶忙扯高了些包着的头巾,低着脑袋快步走去了街市的另一头。
  再回头,发觉那男子竟也随着他走了过来,这厢可确切的晓得了他就是跟着自个儿的。
  贺小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小跑着往前去,正想钻进一间铁作,小心回头瞧了一眼,却又不见那男子了。
  “哎哟,哎哟,你放手!”
  范景打后头扯住男子的衣领子,将人甩进了个小胡同里:“你跟着人作甚。”
  那鼠眼儿男子教衣领卡得脖颈喘不过气儿来,只以为教个高大的男子给弄着了。
  得松衣领,畏畏缩缩要告饶时,转头见着是个哥儿,又给逞起凶来:“俺跟着谁还要与你报告?你甚么人?”
  范景眸子发冷,他不与这般地皮流氓多废话,打腰间要抽刀子。
  那男子见范景面孔冷峻,力气又大,随身还带了刀,登时又惧了。
  “好哥儿,俺再是不敢了,甭上家伙。”
  范景冷斥道:“再教我瞧着干这事,下回绝没这般轻巧。”
  那男子连连点头,灰溜溜的跑了去。
  范景收了刀,这才从小巷子里头出去,那贺小秋,傻模样,还在那间铁作更前张望。
  他大步走了上去。
  “是你将那人赶走了?”
  贺小秋一眼就瞅见了往这头来的范景,心头长松了口气,连忙小跑着迎过去。
  范景把手里的东西拿给贺小秋,轻应了一声。
  他瞅着人一张小脸儿有些发白,在街边的甜水铺子上要了一碗甜汤,两人就坐在铺子门口的桌儿上,他把甜水推到了贺小秋跟前。
  今朝这样的事也不是头回发生了,城里头人员冗杂,游手好闲的流氓也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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