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69节

  且说成事儿,家里都依他?
  他也不装一副端着的模样了,急道:“爷这话是什麽意思?可是说只要我竞上了乡长,便依我的意思娶元哥儿了?!”
  徐老秀才有些不自然道:“你那般要死要活的,把家里人都气糊涂了也要跟元家哥儿一块儿,家里能拿你有甚么法子。”
  “要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立得起人来办得好事儿,我便准了。”
  徐扬听得这话,整个人都宛若炸开来了的烟花,他两眼放光:“爷,你可说话作数!”
  “哼,我徐旺生是那般说话不作数之人,你这小子说的甚么话。”
  徐老秀才道:“你甭先疑我说话作不作数,自个儿忧愁着能不能竞上罢。我丑话说在前头,今与了你一回机会,你自个儿没能耐办不成,到时候自老实听家里的安排。”
  徐扬当即拍胸脯保证:“我自好生全力的去干这事儿,只家里头也不许暗里与人使绊子!”
  “我堂堂正正一个教书先生,会做这事儿坑自家儿孙,怕是糊涂得厉害了!”
  徐老秀才教徐扬的话气得发呛:“你这小子,竟是讨打。”
  徐扬见他爷都这般说了,心里头便踏实下来,立便软和了态度,上前将徐老秀才搀着:“便晓得爷是最疼我的,我定好生做事儿,不丢您的脸面。”
  “若不是为着你,我便不回来折腾这么一遭。”
  范家这头,康和跟陈氏劝慰了大房一通,天见晚了,才打大房家回去。
  “大鑫当真是下定了决心不读了,竟把徐老秀才给说动了回来劝家里。也是难得的机灵一回。”
  回去的路上,陈氏忍不得嘀咕。
  “这般也好,大房一屋子人都要松快些了,不必流水一样用钱出去供大鑫读书。这些年为着读书的事情,大鑫跟湘绣亲兄妹俩都给弄得感情淡淡的。”
  康和笑了笑,道:“范鑫大哥性子虽是有些软,但好歹还算清醒,不是太糊涂的人。”
  说了几句,康和暗暗去捏了一下范景的手,这人过来又不张口说话,却还是要跟着来。
  跟怕他走丢了似的,一定要给看着,他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他问范景:“咱俩以后有了崽,可送去读书?”
  范景闻言瞅了他一眼,没答他的话。
  他转望向远处的河溪,心中想着若是孩子像康和一样,那送去读书,应当学东西也快。
  “有了再说。”
  康和本以为范景不会答他,不想又答了,好似是还认真想了一番一般。
  他笑着道:“那我可得好生攒钱了。”
  第43章
  晨间水露重,康和一大早起身来上地里头摘了把小菜,春来的快,几场冷雨去了,太阳一个接一个,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回去院子,两个丫头刚把鸡鸭放出来。
  家里头如今有八只鸭,六只鸡,围着刚添了糠米的食盆咕咕嘎嘎叫唤得热闹。
  兔儿棚里的小兔也见大了,隔了奶,吃菜叶吃得欢。
  毛茸茸一棚,教人瞧见了忍不得去摸一摸,只兔儿养得多了,拉屎拉尿的,便是两个丫头收拾得勤,也有些味道在身上,故此也没人爱抱着玩儿。
  康和把菜叶子冲洗干净,拿进灶屋去切碎了下进粥里,今儿早食吃粥和炊饼。
  另外,陈氏还开坛取了五只咸鸭子出来,煮熟切做了两半装进碟儿里。
  康和瞧着新腌好的咸鸭子,一刀连壳儿切开,黄灿灿的油汁顺着刀刃便流了出来,怪是惹人馋的。
  他取了半只试了试味道,这咸鸭子不仅含沙流油,咸淡也适口。
  “三郎,这味道可还成?”
  康和点头,这咸鸭子难得的是蛋黄沙沙的,一点在嘴中化开,有股绵香味,配寡粥滋味极好:“沈夫郎的手艺可真好!娘,你可真是识人善用。”
  陈氏受康和这么说,喜滋滋的:“沈夫郎那手艺,不爱吃咸鸭子的吃了得说好,爱吃的吃了只有更爱的!”
  翌日,康和跟陈三芳便收拾了二十斤蒻头豆腐,三十只咸鸭子,另外还有六罐子蜂蜜,共五斤的模样。
  回来村上,康和去隔壁村的陶窑上买了些大大小小的罐子,刷洗晾干以后,将蜂蜜分装了进去。
  大点的罐子能装一斤整,再有装半斤的,最小是二两。
  珍儿巧儿俩丫头要给家里的牲口家禽打草料,春月地头上日日都有干不完的活儿,范景便跟着范爹下了地,独只康和跟陈氏上县里头去买卖。
  “赵师傅,等一脚。”
  两人到了村口的官道上,正巧是遇见一辆牛车停靠在路边。
  陈氏欢喜的从身上摸出四个铜子来,她同身后背着重物的康和道:“俺们坐车进城去。”
  康和应声说好。
  “俺们姑婿俩人。”
  陈氏将铜子拿与正在检查车轱辘的赵师傅,康和便将背篓给放到板车上。
  那姓赵的师傅瞅了一眼背篓,道:“盘了恁多物,得加钱咧。”
  “一点儿蒻头豆腐,外就是十几双咸鸭子,拿去城里看能不能换几个火烛钱。”
  陈氏这般说着,又摸出一个铜子添给姓赵的师傅。
  她心头忍不得嘀咕了下,还说看一个村子的能不能逃个铜子,因着坐牛车是两个钱一人,若带了重物,便得加收个铜子,不想这赵老四还真是不讲人情,不肯饶他们这个钱。
  谁想人不止不肯饶一个铜子,还嫌少咧。
  “你这背篓恁大,占得宽,又还重。俺一会儿在前头还要拉人,你俩要带着东西走,便与俺七个钱。”
  “七个钱!”
  陈氏瞪大了眼:“你这也忒黑心了些,人带物也只添一个钱,实是重了才添两个,你张嘴便要三个钱,遍地的牛车哪有你这个价的!”
  “且不说你这东西多重多占位置,陈娘子家里头这样发财,置地又干买卖,咋手恁紧,与俺们这些穷乡亲多一个照顾钱都不肯?”
  那姓赵的道:“要嫌贵,你坐旁人的去。”
  “呸,显着你赵老四有辆牛板车了!”
  陈三芳听他这席话,登时上了火,也再不客气:“你要穷得揭不开锅了,也甭干这活儿计,捡个破罐子上城门口与人要铜子去,不比在这处黑人钱教人高看一眼。俺们就是走路上城里,也不坐你这车!”
  说罢,陈氏便将背篓给端了下来。
  康和也听不来陈四的话,转将背篓重新背上,他瞧出这人分明了是不想拉他们,故此找些话来说。
  那赵老四冷哼了一声:“爱坐不坐,不坐俺还轻巧。”
  “我这也轻巧,不怕人占位置。陈娘子,康三兄弟,上车来。”
  赵老四将才说罢,后头便传来车轱辘声,转头去,瞧着竟是徐扬驾着一辆牛车来了。
  陈三芳见状,欢喜的走了过去。
  “大扬,你也要上城里呐?”
  “嗳。我去城里买几斤春种。”
  说罢,徐扬停下牛车,跳下来要帮康和搬东西。
  康和哪里好再教他帮忙,连自弄到了板车上。
  随后陈氏上了牛车,康和坐在前头看着徐扬赶牛。
  路过那赵老四跟前,陈氏狠狠剜了人一眼。
  “这赵四叔以前拉人虽有些横,却也没乱要价,如今这是咋了,当真是家里头不好了?”
  车子赶出去百米远后,徐扬笑说了一句。
  陈三芳道:“你赵四叔这些年靠着赶车没少挣咧,家里头盖着八间屋子的青瓦房,家里头哪有不好的。
  他是咱那乡长的亲戚,俺们家与他不对付,瞧着是要帮着乡长给俺们气受。”
  徐扬晓得范家与陈雨顺起了过节,不说先前孙大生那事儿,他没在村子里头不晓得。
  便是量地那日,康和说得一番话,旁人未必听得出来不对,但他一个在外头闯过的人,听得出有意思。
  后头他去打听了一番,得晓了范家跟陈雨顺是怎么一回事,他那日里便觉着康和心里头是个有东西的人。
  原先范家二房还穷薄得很,他打小跟范鑫走动,这范家二房是甚么个模样,他比对村里别家都清楚。
  这康和上门来,没见多少日子,家里头是买起驴子置起了地,眼瞅着日子有了红火相,他可不信这中间没有康和在盘算。
  这般人物,将来范家指不定有大前程。
  徐扬定了心要在村里谋计,少不得要人脉,单打独斗在外头还是在乡上,都是难成事的。
  他瞧中了康和,心里想拉拢他,可忙着都还没找得机会。
  此番听陈氏说这话,趁着这般,他玩笑道:“那等换乡长的时候,我去竞一回,范二叔投我,我不教陈娘子吃气。陈娘子说成不成?”
  陈三芳听得徐扬的话,没多想,只当是小辈哄她宽心,笑着道:“就属你嘴巴甜,打小便会说话。那要是你做乡长,俺可就烧高香了咧!”
  徐扬没言,转看向康和:“康三兄弟呢?你投是不投我?”
  康和眉心微动,他打徐扬眼里看出了些玩笑外的认真,意外于这人竟然这样瞧得起他。
  他笑了笑,没明言,只道:“上门的也能投?”
  “范二叔和陈娘子这样疼康三兄弟,说是范二叔投,实际不还是看你的意思麽。”
  陈三芳不晓得两人在打哑谜,道:“大扬,你说得不差咧,俺们家可是要教三郎掌家的。”
  康和笑了起来:“我都听我们家大景的。”
  徐扬道:“那可妥了,大景与我可是打小的情谊。”
  几人说笑了几句,至了县里。
  陈三芳要拿坐车的钱给徐扬,他哪里肯收,本是身上还带了钱,当要给康和蜂蜜钱的,但他默了默,还是没拿出来,预备下回上范家去还。
  “这大扬心可真好,自个儿家里那样的好,却从没瞧不起过咱家里穷。”
  瞅见驾着去了的牛车,陈三芳把铜子重新揣回衣兜里,同康和嘀咕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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