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114节
一个年轻人说道:“他们带来的麻袋包里,还有一张熊猫的皮,是刚杀了没有多久的。”
陈安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人被打死了,他们这些人都没太大反应的原因。
他有理由相信,这次的事情,他们不会有任何麻烦,也可以肯定,以后再也见不到还活着的那个了。
两人领着猎狗,跟随在中年身后往回走,在大山半坡处看到了那两只熊猫。
大的熊猫六十来公斤的样子,小的那只,还只有十来公斤,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林间的灌木丛间,脑袋上,血液染红大片皮毛。
中年蹲在熊猫尸体旁,面色沉重地看着两只熊猫,久久无语。
许久之后,他才长长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十八世纪的时候,一个叫戴维的天主教神父,在位于川西邛崃山脉中段和夹金山南麓的偏远小城雅安发现了大熊猫,捕杀了一只偷运回国,大熊猫才真正被西方人知晓。
然后,这些人就开始大肆捕杀的野蛮行径。
许多西方国家的猎人加入了猎捕大熊猫的队伍,将大熊猫当成他们炫耀的工具。
美国有个叫露丝·哈克尼斯的女设计师,曾两次来到蜀地,她尤其崇尚“把猎物活着带回来”的信条,做梦都想带只熊猫回家。
1936年,她从宜宾乘船溯源而上,在蜀地获得了一只幼年大熊猫。
顺走大熊猫后,她登轮船回美国,仅用2美元就成功贿赂了海关,登记表上写着:随身携带哈巴狗一只。
她就这么抱走熊猫幼崽,无人阻止。
当时,沿途的国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国宝”的流失。
再者,近代国家丧乱,很多人自顾不暇,也难以出手保护大熊猫。
此后多年,四川一带的熊猫栖息地枪声不断。售卖大熊猫可获取巨额的利润,让猎人们变成了游荡林间的魔鬼,甚至当时很多人根本不在意大熊猫的死活,只想要它们的毛皮作为装饰品。
盗猎大熊猫最多的是英国的丹吉尔·史密斯,他在我国大熊猫产区捕捉了12只活体大熊猫,以高价卖到西方多个国家,其中多半死于运输途中。
这个趁人不备闯入别人家门的盗猎者,竟然还因此有了个绰号,叫熊猫王。
1946年,《大公报》在了解大熊猫遭受过度捕猎的情况后,撰写文章,发出呼吁:出产川康边境之珍兽熊猫,目前捕获甚多,已不多见,捕获者以此可以换得高价,以至今日捕获者数月始获一只,长此以往,熊猫势有绝种之虑。
新中国成立后,才终止西方猎人带枪进入川陕捕猎大熊猫的历史,并颁布法律明令禁止狩猎大熊猫等珍稀动物。
好不容易才挡住外国人,却挡不住国人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的肆意捕杀,真的是可悲啊!真希望它性子也能像黑娃子、野猪那样,暴躁些,给来犯的人来上几爪子…可是,不管啥子野物,似乎都能欺负一下它们,唉!”
他语气沉重,像是在诉说大熊猫的血泪史,也是往昔的辛酸屈辱。
陈安和宏山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林间新鲜的空气,也似乎变得沉闷,很有种压抑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陈安才说道:“我只是一个山野小民,也经常撵山,我所能做的属实不多,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胡乱猎捕山里这些珍稀动物,像大熊猫、金丝猴之类,在看到有人猎捕的时候,尽量阻止…
教我撵山的师傅,一直在告诫我:不贪心,不绝杀,要对大山心怀敬畏,赶尽杀绝,向来不是长远之道,只有取之有度,才是最好的共生之道。
相信以后,有你们这些研究员的保护和研究,大熊猫会越来越好,会越来越多的。”
陈安这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一番话,听得中年连连点头:“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对了,小兄弟,你叫啥子名字?”
“我叫陈安,是离这里还有四十里地的石河子村的人,桃源公社的,这位是我发小,叫宏山!”
“桃源公社,石河子村,我记住了…我叫潘石玉,是个大学里一个珍稀动物研究所的教授,很高兴认识你们。”
陈安也微微笑了笑。
他不想在这里耽搁,但这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又怕短时间走不脱,如果等着各种问询,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我们出来两天了,怕家里人担心,想早点回去,这里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啥子忙,主要是那两个人…又怕惹上啥子麻烦。”
“放心,这里的事情我们会跟人公安说清楚的,你们今天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他们两个也是罪有应得,你们先走嘛,我保证不会牵连到你们。
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到你们村登门拜访。”
潘石玉肯定地说道。
第144章 看看就会
得了潘石玉的肯定,陈安叫上宏山,领着四条猎狗,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到放背篼的地方,将东西背起来以后,再次踏上古道。
“狗娃子,枪法可以哟!”宏山笑道:“一枪就把人撂倒了!”
“多少有点碰运气的成分,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准!”
陈安苦笑一声道:“蛋子哥,你就莫说了,人被打了,我当时也是懵的,现在这股气泄了,浑身都发软。”
“这有啥子嘛,他们该死,要不是那教授说要留下一命,我都想直接把瘦的那个弄死!”
“我看出来了,你那两脚是真狠。”
“你看看那炸子儿的威力,那是想要我们的命,哪还能饶他们,我恨不得踩死他…你说那教授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情不会找我们麻烦?”
“应该是真的,对于他们来说,建了观察站跟踪研究的大熊猫,那也相当于他们自己的命,弄死了三只大熊猫,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回家等几天,就知道了了。如果真的来问,这个事情我们两个说法要统一,就按照我之前给他们说的一口咬死,不能乱说,不然被当成仇杀就不好了。”
“晓得了。”
陈安又将事情仔细交代了一遍,两人统一说法,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
被这么一耽搁,两人回到石河子村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一路看到田地里,村民们还在上工。
没有看到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都没有过多停留,只是跟路两旁田地里遇到的村民打着招呼,径直往家里走。
宏山帮忙将陈安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送到陈安家后就回去了。
一個人都没有在家,陈安走到柿子树下,就在裸露在外的粗大树根上坐着,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许久之后,他不无安慰地说了一句:“我这还有啥子好想的,他们都想要我的命了!”
一些事情想通透了,他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整个人的精神渐渐振奋起来。
云梅背着满满一小背篼的猪草顺着坡路上来,稚嫩的小脸上,满上汗水,头发紧贴在额头上,一步一喘,在她后面满身是泥的云兰蹦蹦跳跳,一看到陈安,甜甜地喊了声幺爸后就跑了过来。
“赶紧去打水洗一下,弄得满身脏兮兮的,你妈回来,怕是要收拾你!”
陈安揉了揉云兰的脑袋,笑道。
随后,他起身迎过去将云梅背着的背篼接下来,放到猪圈旁边。
“幺爸这次去的比较远,没有带别的东西,等改天到镇上,再给伱们买好吃的!”
看着云兰第一件事就是往屋子里跑,很快又钻出来的失望样子,陈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个小家伙闻言,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忙着回屋倒水洗脸。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陈安回屋里,拢火做饭,又去地里拔了些菜回来,正在屋里挑拣清洗的时候,陈平、瞿冬萍和耿玉莲相继回来。
陈子谦收工后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去了大村子,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家。
瞿冬萍忙着洗了手,接过陈安手头的事情:“来回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也累了,去休息哈,饭菜我来做!”
“路上没出啥子事撒?”或许是从陈安脸上看出了异样,耿玉莲小声地问。
陈安摇摇头:“没得事!”
“那就好…”
她点点头,接着问道:“卖了好多钱?”
“熊胆卖了七百多,熊皮一百一十块,除了分给宏山的那一部分,我手头有四百多块,买了枪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花掉三百多…”
陈安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上楼将打造家具剩下的钱和那笔准备用来结婚的钱,以及买枪后剩下的那些,统统拿了出来,当着陈平和瞿冬萍的面,全都交到耿玉莲手里:“一共还有三百八十八!”
这点钱,是家里所有的积蓄。
对于买枪,一家子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正如陈安所说,有一把好枪,更能保证自身安全,撵山的时候,也能更好地对付猎物,更好地赚钱。
哪怕这些钱,大都是陈安赚回来的,也都是明明白白地交到耿玉莲手里,他正是为了避一些不必要的因为钱而产生的隔阂。
饭菜做熟后没多久,陈子谦也回来了,简单问了陈安这一趟外出顺不顺利,然后催促道:“把你买来的枪拿来我看看!”
陈安上楼,将双管猎枪提了下来。
陈子谦接过,掂了掂:“还挺沉!”
然后,他走出屋子,端起枪冲着外面的树梢瞄了又瞄,翻看着枣红色的枪身,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这种好枪,跟火枪就是不一样。”
“那是,毕竟是正规厂家生产的,铁匠铺打造的火枪肯定比不过撒!”陈安笑道。
耿玉莲就在这时,冲着外面的两父子叫到:“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娃儿一样,吃了饭再去看撒,不饿蛮!”
父子两相视一笑,一起进屋。
简单地吃过晚饭,瞿冬萍和耿玉莲在收拾锅碗瓢盆,陈子谦则是习惯性地到外面柿子树下坐着抽烟,陈平提着柴刀,往外走。
“大哥,你这是要干啥子去?”
也跟着在外面坐着休息的陈安问道。
“家里的背篼坏了…我准备去砍点竹子,去请人帮忙编两个。”
“请啥子人,竹子砍回来放着,这个事情我来做,编个背篼还不简单!”
“啥子?”
听到这话,不仅仅是陈平,就连陈子谦也抬头看了过来。
“你晓不晓得自己在说啥子?”陈子谦笑问道:“你会蛮?”
“这种事情,不是看看就会的蛮?”
陈安说得轻松。
论起竹篾这一块的手艺,整个石河子村,陈安有十足把握,自己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上辈子腿废了,陈安靠着竹篾手艺赚的零花钱,多年的手艺,常用的竹篾工具,他都能编。
比较精细的竹篮、竹盘、竹碗、竹扇、竹灯笼、竹盒、竹筷篓、竹纸篓、竹花插等等,他也能搞,那是拿到大街上也非常抢手的东西。
只是简单编个背篼,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他当然知道,陈子谦和陈平不相信,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见陈安展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