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19节

  第30章 去过锦城的人
  陈子谦在吃完饭后就出去串门了,老妈耿玉莲也跟着去。
  家里边只留下陈安、哥嫂和两个侄女在家里边烤火。
  嫂子凑在煤油灯旁边缝衣服,陈安和陈平两人却是相视无言,默默地坐在火塘边。
  宏山在天黑好一阵以后才打着手电筒从家里边过来。
  刚到陈安家老屋前,吃饱煮红苕互相依偎着躺在狗窝里的招财、进宝一看到手电灯光,立刻就钻了出来,在雪地上冲着灯光处发出呜呜的凶声,等宏山再靠近一些,立刻狂吠起来。
  宏山手电筒一下子照到它们身上,忍不住就骂了起来:“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不认我了,两条傻狗,一点记性都没有。”
  突然听到狗叫声,陈安赶忙拉开门出来看,正好听到宏山的喝骂。
  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两条狗崽,走到它们身旁,揉了揉它们的脑袋,笑着对宏山说道:“蛋子哥,招财和进宝可不傻,相反,它们比你想象的聪明,它们是把这里当成家了,当成自己的地盘了,才会对外来的人警惕。”
  只是领回来在家里边过了一夜,喂过三顿饭,就表现出看家、守护的欲望,真的很好。
  青川犬,不仅仅是天生的山地猎犬,更是绝好的护卫犬和守卫犬,这一点不假。
  “那不是以后我每次来,它们都要咬我了。”宏山有些头疼。
  “估计等真正跟你熟悉了,会接受你,就不再咬了,慢慢来,莫急。”
  陈安说着,招呼宏山进屋。
  宏山到屋里跟陈安一家子打过招呼,随手捏了捏云梅和云兰两个小侄女被火烤得红扑扑的脸蛋,见她们两嘴巴里各自含着一颗水果糖,用舌头拨弄着跟牙齿碰撞得哗啦响,笑着问道:“甜不甜!”
  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纷纷说道:“甜!”
  “叔叔都没有吃过水果糖,分一颗给叔叔尝尝撒。”宏山逗她们。
  两个小家伙看了看宏山,都闷着头不说话,明显舍不得。
  陈平随手从旁边拖过一根条凳,挪了挪自己坐着的板凳,让出火塘边烤火的位置给宏山坐下,这才冲着自己两个女儿说道:“你两个小气鬼,连颗糖都舍不得给你宏山叔叔,不要忘了,以前他也给过你们很多好吃的…去抓点糖来给叔叔撒,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吃他给你们的东西嘛?”
  云兰太小,对此无动于衷,云梅要大一岁半,知道得更多些,起身准备去房间里拿糖,却被宏山给拉住。
  “不要去了,叔叔逗你们玩呢,叔叔有糖…”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四颗糖,反过来给她们姐妹两一人递了两颗,这才看向陈平:“平哥,我今天看见苏同远回来了,你们不是玩得很好嘛,啷个不去他家串门。”
  “是回来了,我下午才去过他家。”陈平点头说道。
  “看着穿得人模狗样的,在外边怕是混得好哦!”
  “听他说是混得不错,我只是随便问问,具体的也不晓得。”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到镇上也能碰到那样的机会,一下子就傍上了大人物,得了份工作,还是在锦城那种地方。”
  宏山和陈平所说的苏同远,是石河子村和陈平同龄的人,比陈安大了两岁。
  说起这家伙狗屎运,陈安也只能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前两年,桃源镇上有一条流浪狗,这条狗在镇上混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精得很,缺肉的年头,有不少人都在打这条无主的狗的主意,都想吃它的肉。
  苏同远见过后,也打起了一样的主意,专门花了两天的时间去盯着这条狗,想了不少办法,第一天让这条狗跑脱了,第二天又去,结果,正好碰见这条狗去抢一个女子提着的熏腊肉。
  腊肉多难得,那女子自然不肯放手,冲着那条狗又打又踹,结果,那条狗发疯了一样,连着人一起咬。
  手头早准备好棒子的苏同远,立刻冲了上去,瞅准机会,对着那狗就是几棒棒下去,当场就将那发疯般的狗打死。
  他只是想带着狗回家吃狗肉,却被人叫住连声感谢,这才知道,这女子是桃源镇上的,嫁个了一个锦城知青,那知青有些关系,早早地就回城了,她也跟着去了锦城,这次是回来探亲的。
  为了感谢苏同远的救助,帮忙在锦城的三江制鞋厂找份工作,成了个学徒工。
  这事情,让石河子村的羡慕、议论了不少时间,那是能拿工资的,以后就是城里人了,不是山里人能比的。
  但陈安却知道,苏同远这次回来可不是混得好,而是把工作给混没了,在锦城待不下去,不得已又回到石河子村,这家伙一直瞒着,过了大半年才说出来,还是因为吃狗肉惹的事儿,被人给弄回来的。
  想到自己领回来的两只青川犬,陈安还是觉得,很有必要防着一点,哪怕上辈子没听说过苏同远打过村里人家养着的狗的主意,哪怕他跟陈平关系不错,也要防。
  “狗娃子,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去竹林打老阳雀,叔叔和婶婶都在我家里边,我老汉也说了,等一下要过来吃雀肉。”
  将双手伸在火塘里一边搓揉一边烤,暖和以后,宏山起身催促。
  “走撒,我们今晚可要多打点才行。”
  陈安也不耽搁,起身找了个布袋提着,准备用来装打到的鸟雀。
  临出门的时候,宏山又回头问陈平:“平哥,去不去!”
  “我懒得去了,就在家里边烧热水等着你们回来。”陈平摇摇头,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人就够了,我去也是多余,等你们打回来,我负责打理,吃现成的。”
  “你负责打理…儿豁?”
  听陈平这么说,宏山反倒高兴了。
  打鸟容易,拔毛处理更麻烦,陈平愿意接手,他还怕陈平是在哄骗他,怕他反悔。
  豁在蜀语里是哄骗的意思,儿豁可以理解为“如果你哄骗我,你就是我儿子”的缩写,是很常用的话语,说出来自带反问语气,那可是一个很重的发誓词。
  往往用上这个词,对方都会掂量一下,这个儿子值不值得当。
  陈平想都没想,跟着就是一句:“儿豁!”
  他这是非常肯定地答应了,主要是,他自己也嘴馋,何况还有两个娃娃,也不想吃白食,总是要出点力才好意思。
  宏山笑着点点头,跟着陈安出门,随手递了一把借来的手电给陈安。
  “去大竹林!”
  “要得!”
  陈安领头前行,两条青川狗也不声不响地跟在陈安旁边。
  第31章 竹林打鸟
  竹林四季常青,枝叶层叠,大片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很隐秘的场所。
  不少鸟类喜欢夜晚栖息在竹林里,这也让夜里在竹林里打鸟变得很容易。
  正因为打鸟容易,所以,石河子村里不少人都喜欢这件属于夜间能吃肉的活动。
  夜里在竹林里打鸟,讲究打晚不打早。
  村里人都有经验,通常鸟雀要在天黑好一阵以后,才会开始进入缩着脑袋或是将脑袋埋在翅膀下睡觉的状态,就即使手电筒直接照在它们身上,弹绷子凑到距离它们一米左右的位置,只要动静不是太大,都不会被惊动。
  虽然两人都不擅长用弹绷子,但也有足够的把握用弹绷子,把竹林里的鸟雀打下来。
  能凑那么近,哪怕是第一次用弹绷子的人,也能轻易办到。
  更何况,竹林打鸟,还有个讲究,那就是打心不打头。
  晚上鸟雀歇在高处,能看到头的本就不多,打鸟雀的心脏位置比打头有更多的优势,打中心脏位置,鸟雀通常掉下来,大多是没啥声响,顶多掉到地上扑腾几下翅膀,而且,面积大更容易瞄准,打头就难说了,打不中肯定被惊动,然后就是飞起来,或是乱叫,会惊动其它鸟雀。
  “蛋子哥,这片竹林,这几天有没有听谁说有人打过?”
  陈安一边走一边问。
  他家离大村子有一段距离,重生回来,又是刨竹溜子,又是去汉中,都还没有机会到大村子里面串过。
  宏山不同,他家就在大村子东头,村子里的人干了些什么,隔天大都会知道,哪怕只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如果是有人最近两三天有人已经在这片竹林里打过鸟,那么就不值得去了,
  林子里的鸟被打惊了,往往会有不少选择去别的林子栖息,要过几天才会回到这片竹林,倒不是说里边就没有鸟了,而是没有那么多,找寻起来比较费劲,打的自然就少了,还不如另外换一片没有打过的。
  “这个事情还用你说,肯定是这几天没人打过我才会来约你打鸟撒。”宏山笑道。
  陈安一下子放心了。
  他家门前屋后就有竹林,但面积不大,鸟雀不多。
  大竹林,是大村子斜对面的山坡,那里有半山坡竹子,村里人习惯这么叫这个地方。
  两人下到大路上,往大村子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顺着通向河边的小路,踩着几块支棱着的河心石跳到对岸,没走多远,顺着山坡钻进竹林。
  竹林里面黑沉沉的,竹子被积雪施压,沉沉地低下头。
  到了竹林里面,两人的动作就变得轻缓小心。
  尽管大部分雪被层层竹枝竹叶挡住,竹林中仍然落下来一层。
  虽然这些雪不是特别厚,却足以将竹林中厚厚的枝叶盖住,还有那些砍竹子后留下的有些尖锐斜口的竹桩。
  这玩意儿,要是不小心踩到碰到,不戳到脚,也很有可能划到小腿,甚至不小心绊倒,摔倒的时候若是扑到另一个同样尖锐的竹桩,后果难以想象。
  两人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地上的鸟屎,也不时抬头仔细观察竹枝。
  “这里有一只!”
  没多长时间,宏山率先有了发现,小声地叫道。
  陈安走了过去,发现是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当即摇摇头:“太小了,没啥子搞头…”
  陈安正准备离开,继续搜寻,手电的光忽然照到雪地上一小堆灰绿色的污物,一眼认出,这是斑鸠的粪便,而且还很新鲜,他不由抬头朝着上边的竹枝看去,就只距离那只小鸟不到一米,几根竹枝交叉的地方,距离两人两米左右的高处,就蹲着一只鸽子大小的斑鸠,被竹枝遮挡,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斑鸠的粪便和其它的鸟屎不一样,别的大都带着黑中夹白,但斑鸠的却是灰绿或是灰色,很容易区别出来,有新鲜鸟粪的上方,往往有鸟。
  而且,斑鸠还有归巢的习惯,经常歇在同一棵树上或是竹子枝头。
  “那里有只斑鸠!”陈安用手电筒照着指给宏山看。
  宏山偏着脑袋看了好几秒才终于分辨清楚:“狗日勒,藏得好好哦,差点就错过了,狗娃子,你照着,我来打。”
  陈安转了个位置,找到最大的竹枝缝隙,用手电照着那只斑鸠。
  宏山从衣兜里掏出轮胎橡皮做成的弹绷子,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用瓦片敲碎修整出的碎块,放入弹绷子的皮兜里,扬起抓着弹绷子的左手,拉紧橡皮,瞄准斑鸠的胸腹部,松开皮兜的时候,那块碎片发出嗡的一声,射向斑鸠。
  本就距离两人比较近,宏山身材比陈安还要高大些,手臂一伸,就又近了半米有余,距离那只斑鸠不过一米多一点,打中它不要太简单。
  只听噗的一声,黑橡皮做成的弹绷子劲道不小,把斑鸠都给打的带飞起来又跟着掉下雪地,没有直接打死,但内腑肯定已经重伤,扑腾着翅膀,飞不起来,被陈安一把抓住,顺便抓着脑袋一拧,快速送它上路,然后扔入口袋中。
  两人又继续在竹林里找,没几分钟,陈安又有了发现,只是手电照着看清楚,发现是只黑老鸹(乌鸦)的时候,就放弃了。
  这种鸟几乎没什么人打,更没什么人吃,大概是因为被传得挺邪乎的原因。
  而且,晚上被惊动立马就叫,那凄厉的叫声会把林中的鸟惊醒,打一只醒着的鸟就要难得多了,经常是飞起来落往别处。
  当然了,也有比较粗野的办法,直接晃动竹林将鸟惊飞起来,夜里的鸟通常飞起来后扑棱几下翅膀就会随便选个地方落下,只要记住位置,关了灯等上几分钟,等它安静下来,就可以去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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